「水墨石刻」——繼承漢代藝術精神，創新水墨寫意畫風

李也青

中華民族在幾千年的文明進程中,創造了豐富的美術遺產,其藝術的光彩隨著社會文化的發展,越來越顯得瑰麗奪目,中國繪畫的民族傳統,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建立起來,這為我們研究、繼承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遺產和藝術傳統並創新發展提供了豐厚的藝術資源。

一、 漢代石刻的獨特藝術魅力

我國古代的造型藝術，有不少以其獨特的風貌和卓越的藝術成就聞名於世，如新石器時代後期的彩陶、商周的青銅器和玉器、春秋戰國的金銀錯、髹漆和帛畫、秦代的陶佣，及至漢代，在眾多的藝術樣式普遍發展的情況下，畫像石、畫像磚應運而生。

水墨石刻.民工之二120cm.120cm2008李也青

由於漢代尊崇儒教信條，主張「厚葬」、「視死如生」，上至皇室顯貴下至黎民，莫不極力經營陵墓、祠堂、墓闕。正象 寬所說「今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 ，雖無哀戚之心，則稱以為孝，顯名立於世，光榮著於俗，故黎民慕效，至於廢室賣業」（《鹽鐵論》）。而為了存之久遠，畫像石和畫像磚大為流行，這種封建社會厚葬之風盛行之下的產物卻為民間藝術家創造才能的發揮開拓了新的領域。保存在祠、院、和墓葬之中的畫像石和畫像磚便成為中華民族彌足珍貴的美術遺產的一部分。

水墨石刻.民工之三120cm.120cm2008李也青

魯迅先生非常喜愛漢代畫像磚石藝術，他曾畫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搜集保存了大批漢畫像拓片。1935年魯迅先生在給版畫家李樺的一封信中寫道：「唯漢人石刻氣魄深沉雄大；唐人線畫，流動如生；倘取入木刻，或可另闢一境界。」在另一封信中又說：「我的意思是以為倘參酌漢代的石刻畫像，明清的書籍插圖，並且留心民間所賞玩的所謂年畫，和歐洲的新法融合起來，也許能夠創造出一種更好的版畫。」

可以看出，魯迅先生是如此重視漢代畫像石刻，並殷切希望今天的木刻作者研究漢代藝術，推陳出新，以創造一種更好的版畫。

水墨石刻.民工之四120cm.120cm2008李也青

漢代石刻藝術題材十分廣泛，有描繪現實生活的人物和場景，有刻畫歷史故事，神話傳說和動物裝飾紋樣等，但是，無論其題材是什麼，來源於現實生活的，卻不為生活所束縛，其形式雖然是寫實的，卻含有許多寫意的因素；取材於歷史故事、神話傳說、動物裝飾紋樣的也發揮著豐富的想像力和藝術創造力。打破時空限制，納入多個場景，誇張變形，抓住物象最有感染力的動勢，並且，無論人物、動物的刻畫，強調氣勢，誇張動態，注重以形暢神，不拘細微修飾，物象作平面構置排列，構圖則十分強調有節奏感的形式美，主題突出，布局疏朗，藝術表現雄渾，內容言簡意賅，概括性強，正是這種獨特的藝術風格形成了氣勢憾人、古樸豪放的氣勢美，這就是魯迅先生所說的「深沉雄大」的氣魄了。

水墨石刻.民工之五120cm.120cm2008李也青

二、 中國畫的現狀

中國畫的當下發展比歷史上的任何時期都來得迅速，這其中有藝術發展規律的作用，也有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生髮作用，不管怎樣，對於民族文化的發展和傳承都是令人值得驕傲的事。但是，任何事物的發展達到一定程度就會走向他最初的反面，中國畫也不例外，檢索一下中國畫的發展歷史對於我們梳理中國畫的主要發展規律，以及它未來的發展方向和走勢，是關係到持續發展的一個重要問題。中國畫自從宋代文人畫家加入其中以後，一直以文人書法用筆的以書入畫一套審美標準來作為它的品評標準，基本上一直沿襲至今，近百年中，雖然經過了一些文化運動，或受外來文化的影響而產生的變革，如徐悲鴻引入國外素描與中國畫結合，確實也給中國畫特別是中國人物畫在描繪當代人的準確性、生動性上提供了科學的保障，近幾十年以來，人物畫家似乎找到了一條「以素描入畫」的法寶，筆墨則變得從屬於造型了，特別是近二十多年，全國的中國畫展中，好些被當代學者稱為「偽寫意」畫紛紛獲獎入展，這種精細刻畫的素描式的當代中國人物畫就如一窩蜂一般紛紛湧現。中華民族文化傳統的「寫意精神」逐漸喪失。所以，近十幾年，不少學者、專家呼籲重塑中國畫的寫意精神。有理論還需要實踐，試看當今功成名就或者在水墨人物畫上取得一些成就的中青年畫家，誰也不願意放棄已駕輕就熟的一套技巧，要變革恐怕要遭受多方面的壓力，有來自學術方面的，有來自市場方面的，有來自自身方面的，等等。

水墨石刻.民工之六120cm.120cm2009李也青

不管怎樣，中國畫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發展方向，不變革是沒有出路的，學者們不斷提倡「中國寫意精神」也好，重塑中國寫意精神也好，最根本的出路是實踐。中華民族有優秀豐富的文化遺產，我們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之源，現在我們重讀魯迅對於當年版畫家們的建議和期望，畫家或許也可以從中受益良多。

三、中國畫要向漢代藝術學習什麼

漢代藝術的深沉雄大正是當今中國畫所缺失的，漢代藝術家以刀代筆，以石代絹，在石上用刀作畫跟在絹上用筆作畫一樣，是自由自在的進行藝術創造，我們可以學習這種創造精神。漢藝術的氣魄、表現技巧和藝術語言才是我們重點學習的內容，學習 最好的學習方法是堅持推陳出新這種原則，學「陳」是為了出「新」，絕不是復古，如果缺乏創造性，僅僅抓住古有的東西不放，便有陷入泥古不化的危險。

水墨石刻.民工之七120cm.120cm2009李也青

首先我們認清了當代中國畫的缺失是寫意精神的缺失，我們可以在漢代這種雄強恢宏的藝術中找到彌補，當代中國畫寫意精神缺失的一劑良藥。筆者在藝術實踐中遵循推陳出新這個原則，認真研究漢代石刻的藝術，從中受到啟發後不斷的進行探索實踐，首先是在選擇題材上，用水墨寫意的方法表現，追索漢代藝術的博大、宏偉之氣勢，應選擇與之適應的題材，當代農民工的題材首先在我的選擇範圍內，城市農民工事當代城市建設的主力軍，他們為城市和國家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們是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美術工作者應為他們傳神寫照，他們具有的堅毅性格正好與漢代石刻的堅實相融合，加之純水墨的寫意表現應該可以達到較好的藝術效果，在造型上應該吸收漢代的磚石精神，省略細小的描繪，加強動勢結構的造型表現，在構圖上也應求飽滿豐富，以具張力，有了以上的案頭工作，即確定題材後的思考分析過程，在實踐中就有了一個具體的目標——即用水墨意筆表現出具有石刻般的筆墨效果，才能完成和達到所具體設定的目標，。在具體實踐中，用純水墨寫意筆法表現出石刻般的筆墨效果，難度很大。中國幾百年的文人畫傳統，筆墨當是以書寫入畫，具有書法性為上，已形成了一套根深蒂固的筆墨傳統，要顛覆這個傳統，變書寫筆墨入畫為金石筆墨入畫絕非易事，書寫筆墨練就的筆墨功夫是筆與墨的配合。加之，繪畫者的功力在紙上產生出具有意味的線條。要在生宣紙上畫出帶有石刻味的筆墨效果，除具有要求繪畫者具有傳統的筆墨基本功之外，還必須具備筆墨創新的意識。要達到既定的水墨石刻的效果，就要有反向思維的方式，在工具材料上作多方探索實踐，運用各種綜合材料通過上百次的反覆實踐，一種類似「石刻」的筆墨效果出現了，於是，一氣呵成，畫了幾十幅這種石刻味道的水墨人物。後來，根據這些半成品稿又吸收漢代石刻的平面構圖，拼剪、貼畫、重組，才著色收拾完成，一種新穎的具有現代感的繪畫出現了。在研究班請來全國眾多理論家對作品評點時，眾理論家都給予了高度評價，王鏞先生當即說：這種具有「石刻」味的新寫意畫具有無限的發展前景，這與我當初「水墨石刻」的學術命題不謀而合。馮遠老師進一步指導，能否在此基礎上創作大幅的獨幅作品，於是，又反覆思考研究，在想法比較成熟後，又畫了兩幅表現農民工的草圖：《築路工》和《大路在延伸》，一鼓作氣的完成了，效果令我十分激動。

水墨石刻.民工之八120cm.120cm2009李也青

這兩幅作品採取了平面式的飽滿構圖，將民工的勞動瞬間組合在一個畫面中，是畫面飽滿豐富， 看農民工的力量之強大，前景人物突出動勢的描寫，後面人物用重疊式的統一動態，以求整體，後面以起重機械穿插，是畫面統一起來，又體現了工地的勞動氛圍。筆墨處理上追求水墨寫意味道，使用獨特技法，一筆寫出，恰好的表現了石刻的藝術味道，與整幅畫和諧呼應，達到了較好的藝術效果。這是我多年來一直探索農民工題材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個人的面貌基本形成。

四、美術理論家對水墨石刻的評價與發展期望

在2009年12月3日中國美術館舉辦的題為「水墨形相——中國藝術研究院馮遠水墨人物畫工作室作品展」中展出後，受到與會的專家和學者、畫家的好評與鼓勵。

水墨石刻.民工之九120cm.120cm2009李也青

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生導師王鏞先生說：李也青是富有創新意識的畫家，最近又在探索獨具一格的「水墨石刻人物」。李也青發現漢代石刻藝術的意象造型和刻畫技法，可以與現代水墨人物的寫實造型與筆墨技法結合起來，或者說以漢代石刻的意象造型升華現代人物的寫實造型，以漢代石刻的刻畫技法豐富水墨人物的筆墨語言，創造一種「石刻味」濃厚的水墨人物畫法——「水墨石刻人物」，更有力地表現當代中國農民工質樸渾厚、剛健粗豪的體魄和精神。他近期創作的《水墨石刻農民工》系列作品，就是這種「水墨石刻人物」的創新嘗試。他的「水墨石刻人物」在人物造型上是在寫實造型的基礎上提煉升華出來的意象造型，借鑒了漢代石刻與西方立體派或表現主義的誇張變形手法，但在「似與不似之間」仍然傾向於似。在筆墨語言上更能夠體現水墨與石刻的結合，他刻畫的許多人物形象都帶有類似石刻拓印的痕迹，線條沉滯凝重，而不浮滑輕飄，肌理有時以水墨渲染，有時以焦墨皴擦，經常出現妙手偶得的飛白效果，焦墨皴擦的肌理石刻拓印的味道更濃。

水墨石刻.民工之十120cm.120cm2009李也青

漢代石刻本身具有多種風格，現代筆墨技法也異常豐富，水墨與石刻的結合還有多種潛在的可能，「水墨石刻人物」也不僅僅限於表現農民工，因此我們可以預期李也青開發本土藝術資源的創新嘗試存在巨大的發展空間。

專家的鼓勵是給我孤獨的探索增加了動力，這僅僅剛剛開始，路還很長……先哲屈原有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李也青

李也青 1961年生於湖北荊州，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民主促進會會員、中國壁畫學會會員、湖北師範大學美術學院院長、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湖北省高校教師系列職稱評委、國家一級美術師、兼任湖北開明畫院副院長、文化部藝術發展中心研究員、湖北書畫院研究員、荊州市美術家協會主席、曾任中國藝術研究院馮遠工作室助理、清華大學中國畫高研班導師。

出版教材發表論文十餘萬字，出版畫集二十餘種。多幅作品為中國美術館及國內外藝術機構和收藏家收藏。大型中國畫《青銅文明》（與譚崇正王曉愚合作）入選中囯文聯、財政部、文化部主辦中華文明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並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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