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電影時，我就像一個不肯離台的「賭徒」

平淡更能見功力，

她的電影，

真實卻充滿力量，

總在不經意間，溫暖我們。

許鞍華導演的新作《明月幾時有》，將在7月1日上映，獻禮香港回歸二十周年，電影預告片發布之後，再次引起了影迷們的期待。

《明月幾時有》取材於真實的歷史事件與歷史人物，以香港傳奇女性「方姑」為代表的仁人志士，在1940年風雲變幻的香港，展開了一系列鬥爭，講述了香港淪陷下的平凡人可歌可泣的抗爭故事。

單憑一張劇照，我們彷彿就跟著」周公子「回到了那個大時代，感受到了風雨即將來臨的震顫。

周迅與霍建華再度攜手，為觀眾呈現動蕩年代的傳奇故事。

彭于晏在片中飾演劉黑仔，眼神里充滿力量。

一眾演技精湛的演員，是對影片質量的保證。

周迅表示拿到劇本還未細看，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只因是和許鞍華導演合作，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

影迷們期待《明月幾時有》，不僅期待它的情節和內容，大家更想知道，今年70歲的許鞍華，將用這部片子傳遞給我們什麼樣的價值觀，又將帶給我們怎樣的驚喜。

她一直堅持拍攝文藝電影，常常被貼上「女性主義」的標籤，她租房子、擠地鐵，過著看似清苦的生活，卻把電影拍得有滋有味。

作為香港電影「黃金一代」中唯一的女導演，多次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獎，在國際電影節中，更是收穫頗豐。她年過六旬，仍然毫不懈怠地工作，沒有結婚，沒有子女，和老母親一起生活，把時間都獻給了電影，在電影的世界裡，她很快樂。

「我覺得我拍戲的心態有點像一個賭徒，

而且是一直不肯離台那種。」

30幾歲的時候，母親也曾催她結婚，慢慢有一天，母親忽然跟她說，你不適合結婚：

「我90%的時間都在做事，

其實是沒別的事情好談了」

她鏡頭下的女性，柔弱卻堅韌

女性——無論對於許鞍華本人，還是對她的電影來說，都是相當重要的組成部分。身為女性導演，總會有意無意地關注女性命運，她鏡頭下的女性形象也許並不那麼光鮮靚麗，卻總能在社會的變遷中掙扎拼搏，展示出堅韌的力量。

就像《黃金時代》里湯唯演繹的蕭紅。特立獨行，對文字孜孜不倦，對愛情義無反顧。最初這部電影叫《穿過愛情的漫長旅程》，後來片名選用了蕭紅寫給蕭軍信中的一句話：

「這不正是我的黃金時代嗎？」

看起來高高瘦瘦，身上有書卷氣，外表看似柔弱，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倔強。蕭紅就是這樣的，湯唯在許鞍華眼裡也是這樣。

對生的堅強，對死的掙扎，在她文章里穿透紙背：

「我不能選擇怎麼生怎麼死，

但我能選擇怎麼愛怎麼活。」

「《黃金時代》里，

有我全部的人生觀、藝術觀和價值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黃金時代，

如果你的靈感、理想能與時代切合那再好不過；

如果不能，去儘力把它改變，

那也就接近黃金時代了。」

——許鞍華

還有葉德嫻演繹的《桃姐》，一生辛勞，從年輕時就當傭人，照顧一個家庭五代人，勤勤懇懇地奉獻了自己的一輩子。

最開始無微不至地照顧「少爺」起居，吃飯時連碗筷都遞到手裡，一粥一飯，都關懷備至。

突然患了中風，一隻手臂不能靈活運動，一向自主自立的桃姐滿臉的沮喪與無奈。

住進老人院後，一個人坐在門口向外觀望，既落寞又孤單。

劉德華扮演的「少爺」Roger帶她參加自己監製的電影首映禮，桃姐滿臉洋溢著幸福與自豪。

背後牽手，並肩同行，讓人覺得十分溫馨。

然而在養老院，老人總是面臨窘境與病痛，桃姐的尷尬寫在臉上，卻無處訴說。

桃姐彌留之際在「少爺」Roger耳邊叮囑，虛弱、蒼老但依然對自己關心的人，放心不下。

一個淡然的眼神、直不起的頸椎和攢縮在一起的手指，都將桃姐的老態和病態刻畫得十分傳神。

《桃姐》的英文名叫「A Simple Life」，曾經內心強悍、逆來順受、傳統溫柔的桃姐也一樣要面臨「老無所依」的困局，整部電影滲透著頗為文學化的生活氣息，對香港居民老齡化的關注，以及瑣碎平淡的生活中，仍坦然自若的生活態度。

葉德嫻憑藉桃姐三度封后（威尼斯電影節、香港金像、台灣金馬），許鞍華對《桃姐》劇本更是一見鍾情，「因為我也老了」。

還有《女人四十》里蕭芳芳演繹的阿娥，面對生活同樣堅強：上個世紀末期的香港中產階級女性，上有老、下有小，外有工作壓力、內有家庭負擔，不僅要努力權衡家庭和事業，還要做的出色。

婆婆意外過世，阿娥必須和患上阿茲海默症的公公相處，雖然有溫暖的親情。

但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蕭芳芳蹲在地上哭的瞬間，壓抑苦楚，卻又相當堅強。

蕭芳芳憑藉這個隱忍、賢淑、自強的角色，獲得了柏林電影節銀熊影后。

導演本人在電影中，也有客串一個路人角色，許鞍華把香港社會經濟轉型時期都市女性的困境拍的遊刃有餘，有生活況味，但沒有濃重的市井氣。

「成功是一個跟我不搭的詞」

她的電影里有難掩的不安。關注香港社會生活，在看似理性客觀、真實紀實的鏡頭下，投射了許鞍華充盈的情感，飽滿的情感被淡化處理，也還是會讓人隱隱作痛。

「我感覺這個時代是如此的動蕩，

人心是如此的不安。

以前人們生活中也有困難，

但大家會想辦法解決，

現在的人都搞不清楚困難是什麼，

該怎麼應對。」

在許鞍華自傳式電影《客途秋恨》中，女兒不了解母親，更不願理解母親，疏離的母女關係、身處異鄉的孤單惶恐，到最後通過心靈溝通圓滿解決了。許鞍華電影，少有大團圓結局，她說：

「我只是覺得慘一點的故事比較動人。」

電影中有不少精彩的伏筆，也給我們展示了一個相對更私人化的許鞍華，現實與回憶來回切換，兩代女人的客途秋恨，都是用「恨」的名義詮釋著「愛」的真正內涵，給人溫暖，她自己說:

「成功是一個跟我不搭的詞」

可她卻是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次數最多的導演。

電影處女作《瘋劫》不僅是驚悚片，還開創了香港電影「新浪潮」流派，影片的陣容更不容小覷，「白娘子」趙雅芝在其中飾演反派，還有「才女」張艾嘉共同演出。

「太舒服的生活要小心，不能沉迷」

所以她不拍太舒服的生活。她拍了平實淡然的刻板生活，夾雜著普通人悲憫的《天水圍的日與夜》。

她關注香港底層移民的生活，拍了讓人心酸的《天水圍的夜與霧》。

還有那部充滿詩情畫意的《半生緣》，黎明、吳倩蓮和梅艷芳，時隔這麼多年再看，依然令人感傷。

許鞍華這個人，一如她的電影：溫和卻不失力道，謙遜卻不掩尖銳，壓抑又淡化愁苦，明明憂傷但仍保持幽默明朗。

「歸根結底每一個人都是孤單的，

所以沒關係了。」

有網友曾經在大學時，師從許導半年，說她把從法國帶來的電影當做教材，法語沒有字幕，她用英語口譯，粵語講述，講課全程都能做到自由切換。

「現在能一直拍我想拍的電影，我已經很幸運了。」

今年，許鞍華70歲了，

笑起來依舊純真無邪，

願她能一直拍下去，拍她想拍的戲。

撰文：Dori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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