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愛塞爾達？因為我們都沉迷在終將死去的東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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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人總有會死亡的時刻，地球會毀滅，宇宙會消亡。

在遊戲完成的一剎那，劇情任務結束、所有道具入手後，NPC 不會再和你有新的互動，再殺怪無法再得到新的道具，整個世界就這樣 「死掉」 了。

《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也終將會死去，我們為什麼還會這麼沉迷它？

滿分神作、本世代最棒的遊戲系列之一，關於《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的溢美之詞大家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

這個遊戲究竟有多好？見慣了新遊戲的 「職業性冷漠」 遊戲從業者們，都被荒野之息用它神奇的魔力打破矜持。一群多年的遊戲老司機們聚集到一起，像 20 年前沒有網路沒有攻略的時代一樣，大家一起玩遊戲，互相比較通關進度，分享關卡如何通過裝備如何獲得，什麼地方又藏有彩蛋。

就連筆者對遊戲沒有一毛錢興趣的 50 歲的姑媽，碰巧看到我在玩塞爾達後評論說：「能設計出這麼有想像力的遊戲的人一定是天才！」

今天我們聊《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就不說它那遊戲理念、交互設計、運動模式和畫面特效，僅僅從 「創造一個幻想世界」 這點來說，它在「技術」和「人性」上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技術和人性，說起來似乎很宏大。但表現在遊戲里的就是那數不清的細節和互動方式。

• 比如很真實的天氣系統：下雨天，能見度會變低（但是落雷的瞬間場景會變亮讓你看清遠處），雨後會有彩虹，美得讓人說 「如果這個遊戲是網遊就好了可以帶妹子來看日出」 的晝夜變化設定。能 「顛覆了我對於在遊戲里迷路這件事情的認知」 的沙漠中的電磁風暴設定。
• 需要讓你用上物理化學知識：一切易燃物質（樹，草，木質武器，木箱……）都可以被點燃，下雨天火把會被澆滅，冰在高溫下會融化，當然了火也可以用來烹飪。下雨天會打雷，你攜帶金屬裝備的話可能會被雷劈中，你也可以利用這點把帶電的武器扔給敵人讓他被雷劈，磁石可以吸起任何金屬物質。

• 生物和 AI 也上了一個檔次：怪物不再有職業的區分，而是它撿起什麼武器就會直接拿來用了，當它的武器掉下來了就會變成徒手狀態。樹上會結果實，你可以採用任何你可以想到的方式去摘取果實，不管是跳著摘，爬上去摘，還是暴力地把樹砍倒，甚至直接放火燒樹（當然這樣你撿到的也會變成烤蘋果）。大到數十米的巨龍，小到遠看只有幾個像素大小的螢火蟲和蟋蟀，你都可以與它們發生互動。如果你用武器去捅一個馬蜂窩，可要當心裏面飛出一群馬蜂來報復你。

當所有這些元素有機地相互結合在一起，便創造出了一個美麗而鮮活的世界。這個世界如此新奇而有趣，甚至讓開發人員自己都覺得有必要為此在遊戲中設計一個照相機系統讓你來捕捉。而且荒野之息對新玩家來說更好玩，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一切都是新鮮的，才能體會到這個遊戲的最大樂趣。

在遊玩中感受到這些細節的過程，誇張點來說，真的彷彿一個嬰兒在探索這個世界。我們的成長，不也是一點一點的去接觸探究外部的世界嗎？

不管是遊戲還是小說，我們也是在從諸多細節里，感知著作者們構建的幻想世界。不管是托爾金的中土世界、馬丁的維斯特洛大陸還是阿西莫夫的銀河帝國，語言、風土人情、種族、環境描寫等許許多多的碎片聚在一起，才拼湊成一個完美自洽的世界。

（《太空工程師》）

（《廢品機械師》 ）

但荒野之息不像諸如《太空工程師》《廢品機械師》一樣，有各種各樣的動力學組件，可以製造各類機械，非常強調物理模擬，在細節非常豐富逼真的同時，對玩家能力要求過高，細節過於繁瑣而失去了一些樂趣。

荒野之息並沒有去深究所有的細節，下雨天路面會變濕滑增加攀爬難度，盾牌可以用來當滑板滑下斜坡，滑翔過程會受風力影響，球形的炸彈會滾動而方形的則不會…… 這些遊戲里可以被感知互動的部分，都可以說是 「常識」，是普通人都能輕易理解並掌握的。

哪些地方是拿來進行遊戲互動的，哪些細節是可以忽略不細究的，這方面就凝結著遊戲製作者們的智慧了，也正是《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的迷人之處——在「技術」和「人性」上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這可以說，是荒野之息對阿西莫夫《最後的問題》里所討論的 「智力發展到無限高會是什麼模樣」，所做出的一個選擇：在建立了一種新的交互方式——遊戲跟玩家之間擁有了更多的關係和互動的基礎上，不去無限發展智慧，做一個過於繁瑣而無限的世界。

當然，我們不是說遊戲本意是為了去研究這麼宏大的命題，它給出的這個答卷，也並不是完美的，荒野之息不會讓你無限的探究下去。

在剛進入遊戲世界時，到處充滿意想不到的事件，每個 NPC 的對話動作都在傳達著的信息，引領我們去探索，整個世界都是鮮活的。

然而當任務完成，這個 NPC 便陷入循環，永遠只會重複指定的幾句對話，呆站在原地或者沿著指定的路線走來走去，無法再給我們提供任何的信息。

在遊戲完成的一剎那，劇情任務結束、所有道具入手後，NPC 不會再和你有新的互動，再殺怪無法再得到新的道具，整個世界就這樣 「死掉」 了。

因為通關而滿心歡喜，但面對著這個死掉的世界，又若有所失。

有時，我們選擇清除一切，重新開檔，從零開始。讓這個世界再次復活，最終也只是無謂的掙扎。

即使荒野之息再宏大，在主線劇情完成後去體驗支線，世界裡閒遊，尋找新的彩蛋玩法，也只是強行續命而已。這個世界的一切，你總能體驗完。

但還有什麼是不會結束的呢？唐僧師徒四人總會取得真經，魔戒最終會被扔到魔多火山中熔毀，史塔克家族的故事也總有完結的一天。故事即使再圓滿也會划上句號，這種意猶未盡的缺憾感，反而更讓人津津樂道。

就算是在現實里，我們都會知道，人總有會死亡的時刻，地球會毀滅，宇宙會消亡，也影響不了你今天可以過得很開心。

在說再見之前，像《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這樣的好作品，已經足夠我們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味，讓 「死亡」 的過程，能慢一點，再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