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林志炫的「自決」：閑雜人等退散 這首歌只為你唱

《歌手》總決賽上，林志炫身著黑色禮服，牽著海莉維斯特拉一出場，我就服氣了。

很多年前，在《時間的味道》專輯中，最後一支歌叫《只為你唱》，據說是唱給歌迷的，不怎麼出名，卻是他親自作曲，足見真誠。然而，作為他二十年的歌迷，我真的覺得，自那時之後，林志炫就不為「我」唱了，而越來越放肆地、變本加厲地，為他自己而唱。

林志炫以優客李林出道成名，早期形象是校園歌手，單飛後去了索尼，這主流唱片公司在90年代後期，為他打造多首膾炙人口之作，比如《單身情歌》、《蒙娜麗莎的眼淚》、《散了吧》、《懂你》。我一直對索尼心懷感恩，在通過電台聽到最新歌曲的時代，使林志炫進入更廣泛的大眾視野。

這段打下群眾基礎的歲月，林志炫並不留戀，索尼之後，憑藉經營自家印刷廠的業務能力，林老闆單幹了。從此，他與歌迷進入到若即若離的階段，出片少，無話題，也再沒有像《單身情歌》那樣唱到街知巷聞的歌曲，曾經在KTV里，把《每天想你一遍》做保留曲目的我，卻唱不了他任何一首新歌——太難了。當然，就連KTV都很少再去，因為很少再認真完整聽一張唱片，甚至一首歌。

（為自家印刷廠送貨時跟歌迷合影的林志炫）

《只為你唱》之後的十幾年，是一切碎片化的時代，背景樂從金曲變為神曲，它們無門檻魔音灌耳，製造流行語高度傳唱，能夠快速轉化為流量。在這樣的十幾年裡，林志炫推出模擬錄音的《熟情歌》、發燒級的《原聲之旅》、live直錄的《至情至炫》、《擦聲而過2》、《ONE TAKE》……

2013年《我是歌手》，彷彿一夜之間我這位三線偶像就成了網路紅人。在欣喜與詫異中，翻出這十幾年我沒有認真聽的唱片回顧，才發現他已經走了那麼遠。

在第一季《我是歌手》里，林志炫尚且貢獻了《煙花易冷》、《夜夜夜夜》、《你的眼睛》等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曲目，到了今年，他的選曲肆意妄為，一點沒有考慮群眾呼聲，用他的話說，是「解鎖」不同風格類型的音樂。何為「解鎖」？就好比打遊戲，民樂、搖滾、爵士、音樂劇，是他自己設置的一個個關卡，每一關都面臨新的挑戰，這過程並不簡單，通不過，或勉強通過，但滿足感只能來源於對新關卡的征服。

於是2017年的《歌手》成為一場他親自設計的盛大遊戲，其中奧妙只有他最懂。只是，太好玩了他早就躍躍欲試顧不得徵求意見，也等不及向別人多做解釋。由零開始，他樂此不疲。

總決賽，他乾脆邀請海莉維斯特拉跨界古典樂唱義大利文，在需要爆氣氛的場合，卻穿起黑禮服莊嚴肅穆，簡直是「自絕於人民」。但於林志炫而言，這只是他早已排好的歌單中的最後一首，是遊戲的最後一關，別無選擇，也不想選別的，只有征服能令他快樂。

有些歌手是意見領袖，要通過歌曲發出觀點；有些歌手屬於舞台，擅長製造視聽盛宴，感染觀眾；有些歌手不善言辭卻敏感脆弱，需通過歌聲撫慰自己與他人。林志炫似乎都不是，他真的很愛「唱歌」，愛這件事本身，準確說，是執迷於聲音的表現。

採訪中談起頂級的音響配置，談起各類樂器與人聲融合產生的豐富層次，談起不同節拍的旋律通過編曲巧妙銜接，他總是滔滔不絕，興奮難以抑制，又帶幾分得意。其實這種神態並不陌生，當畫家說起如何配比顏料與水，在畫紙上展現微妙的自然光線，當攝影家告訴你如何設置各種參數，用特別的操作定格動人畫面，都是如出一轍的樣子。或者果殼網上各路大神，講起他們的專業知識，篇幅再長都不盡興，我也彷彿看到屏幕後同樣的那張臉。

年少時，我愛藝人把「只為你唱」的字眼掛在嘴邊，熱衷於他們的勵志故事，感動於他們的煽情表達，那時，聽歌很容易流淚又很快忘記，卻覺得林志炫在娛樂節目里講解技巧不合時宜，嫌他執著於live演唱是走火入魔。可能因為工科出身，他愛做些「無趣」的事，接受採訪說自己「沒有血淚史」，每個禮拜競演後，像學生作業一樣髮長文闡述創作過程。甚至他被人詬病的缺點，竟也是咬字太清楚跟聽不到換氣聲，而顯得不夠「動人」。

可是增長了年紀的我卻發現，我已徹底拜倒在「歌手」林志炫專業主義的光輝之下，比起「震撼」與「熱鬧」我更愛「理性」與「純粹」，在專業領域執著求索多麼珍貴又令人著迷，也才發現，歌手林志炫在音樂上可謂博聞強記，並把積累落腳於舞台表現精益求精：四年，他就讓自己又上一個台階，素養的提升與技藝的精進顯而易見，與《單身情歌》時期更不可同日而語——情歌小生就這樣進化成「大魔王」和「林大仙」。

兩個月，9首歌的旅程，以及過去的很久和不可計的未來，他朝著自己選擇的方向一路行進，心無旁騖，無畏又慷慨。原來「只為你唱」是歌手林志炫與知音自我揚棄的宣言，二十年或更多年過去，他永遠是引領者，而不僅是青春期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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