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事與牢騷話之《韓非子》藤枝投稿

文/郭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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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對我說，你這專業不行，很難找到工作。

我苦笑著。是啊。我又何嘗不知，可是，別人又知道什麼呢？

悠悠的光陰在我身上若無其事的走過，對於某些東西，我卻越來越看不清了。書架上的《韓非子》不知何時竟無聲地披上了塵衣，說起來，當時我與她邂逅之時還為她那低廉的價格感到驚訝，要知道，書店裡的那些能讓少女們流下廉價眼淚的豪華紙張和成功者向無知者炫耀的的華麗文字，價位可是不菲。韓非這個可憐人，竟連這樣的著作也擁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命運。但似乎也是必然，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寒窗十年不如學藝三年，學藝三年抵不過直播一天。縱然有卞和之識，若無文王之懷，縱然是和氏之璧，也只能與沙石土礫為伍，誰讓如此美玉卻偏偏要以瑋來現世呢？

但是我卻是沒有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的，因為我畢竟沒有完整地讀完《韓非子》便將其束之高閣了。沒有讀完，是因為不願再讀，不願再讀，是因為會感到傷心。我寧願自己擁有文學家或歷史學家那樣說文解字式的本領，那樣便即可用來炫耀，又可用來謀生了。但是很遺憾，我終究還是忍不住會傷心。

韓非怎麼會死於李斯之手呢，他可是寫了《說難》啊！而他沒有對秦王遊說成功，難道僅僅是因為訥於言嗎？不過說來也是可悲，上天既然不吝賦予他洞察人世的眼睛，卻又為何要奪取他足以振聾發聵的聲音呢？但是韓非還是死在了李斯手裡，「凡說之難，非吾之有以說之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這確確實實出於韓非之口，但就結果看來，韓非悟出了道理，李斯卻參透了韓非，因為韓非終究說難，李斯卻是說易。更為諷刺的是，李斯在後來給胡亥的逢迎文章中竟然大量引用韓非的論調，也不知韓非黃泉路上得知究竟作何感想。

這樣看來，與其說韓非死於李斯之手，不如說韓非到頭來竟把自己也寫進了書里。宋有富人，天雨牆壞，秦有君王，慕名相脅，富人知其子而疑鄰人之父，秦王信其臣而殺韓人公子。韓非不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之惡嗎？難道他真的看不穿李斯的虎狼之心嗎？又或者說，韓非之於局外，一切瞭然於心，一旦置身局內，便茫然不知所錯？但李斯也並不是下棋的高手，對於嬴政對於韓非他似乎成竹在胸，但是對手一旦變換了套路，他竟然也被玩弄於股掌，可笑的的是，李斯最終沒有敗於下棋高手，卻輸在了喪心病狂的賭徒手中，而賭注竟是他和家族的命運。

李斯之死可以說是利令智昏，趙高只不過是個瘋子，李斯本不應該被他利用，就如同韓非不該被他害死一樣。但是，彷彿李斯的見識連同他的靈魂一樣作了丞相之位的祭品，在沒有成為相國之前，拋開人品不談，李斯的手段還是很高明的，就焚書坑儒這件事來講，我極度懷疑是秦始皇給李斯背了黑鍋。實際上焚書坑儒似乎是兩回事，且不談焚儒生還是殺術士，但就焚書這件事來說，確實是李斯的詭謀，只不過出現個叫淳于越儒生間接地幫助了李斯。秦始皇並沒有對百家之言表現出多麼大的不滿，相反他似乎還很感興趣，否則他就不會在讀完韓非的《孤憤》《五蠹》說什麼死不得恨之類的話了。事實上，春秋戰國百家之人除了自家言論反對一切本無可厚非，但李斯卻似乎並不只是站在法家的立場上罷黜百家那麼簡單，說到底他還是忌憚韓非，但韓非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沒錯，韓非是死了，但是《韓非子》可不會死。李斯建議焚書的理由中說的很清楚，「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這就奇怪了，這和《詩》《書》有什麼關係呢？難道歌頌生命與愛情，追念祖先之故事也能惑亂人心？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講，似乎確有可能。

但李斯雖非善類，但也只不過幹些損人利己的事罷了，李斯還不至於將損人作為一種業餘愛好吧，唯一的解釋就是李斯為了掩蓋自己的意圖而擴大打擊面。因為不清楚那些小家之言論，且只論那些大家：儒家實是尊君的，道家講究無為，墨家提倡無私奉獻，縱橫家可能有點問題，但此時天下已定，縱橫家也沒有了舞台。那麼，到底是誰道古害今，虛言亂實？只有韓非。縱觀《韓非子》一書中闡述人性的文字，簡直將人性之惡揭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而且多是虛言，甚至是實人虛言。雖然在一般人看來，《韓非子》完全可以改名叫《韓非子寓言大全》，如果不透過故事看本質，充其量只不過可以用來解悶。但是李斯清楚，這種書一旦被陰謀家所利用，其危害可是大過千萬臭皮匠的，這種危害可以是對國家的，更有可能是對自己威脅，雖然李斯並不能阻止這種結果的發生。而且韓非的身份很特殊，出於儒家，好學黃老，卻雜糅商鞅與申不害的理論成了法家集大成者，李斯無法把韓非拉出來單獨批鬥，畢竟自己的身份與其頗有幾份相似，這樣難免被人詬病，弄不好會作繭自縛。所以，《詩》《書》百家之言只是幌子，李斯之意在於清除阻擋或是可能阻擋自己的障礙。當然，這只是愚鈍之人的陋見，大可不必與之相爭。

就像韓非一樣，有時候我們可能自以為能夠看清人性，但是卻跟不上它的變化。上天如果不肯給予他更大的舞台，那又何必賦予他過人的天賦呢？既然縱之，又何妒之呢？

哎！只恨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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