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人」吳稚暉
稱吳稚暉是「粗人」,並非確認這位民國元老的特質如此單純,而是特意摘出其鮮明醒目的一面,以區別於同時代的各路英豪。這位「粗人」的「粗」,既見諸粗率的言行、粗魯的文字,也見諸粗放的信仰和粗朴的生活方式。
吳稚暉之「粗」,既粗在言行,亦粗在文風。他原本是經學名家,下筆為文,謹守溫柔敦厚的準則。然而三十歲後,他受了會試屢次落榜的刺激,再加上生計拮据,常常遭人白眼,難免憤世嫉俗。其文風丕變有一個明確的觸發點,三十歲時,吳稚暉偶然讀到一本借鬼說事的怪誕小說《何典》,開篇詞是:「不會談天說地,不喜咬文嚼字,一味臭噴蛆,且向人間搗鬼,放屁放屁,真正豈有此理!」他讀罷此書,彷彿冷水澆背,亦彷彿醍醐灌頂,感悟見諸文字:「有話直說,有屁直放,不要存什麼做文章的念頭,落得個自由痛快。」日後,北大教授劉半農在《重印〈何典〉序》中以考據家的口吻言之鑿鑿:「我乃悉心靜氣,將此書一氣讀完。讀完了,將它筆墨與吳文筆墨相比,真是一絲不差,驢頭恰對馬嘴。」三十歲後,吳稚暉行文,漸與桐城古文學派的路數相違,不避俚語俗諺,不忌污言穢詞,嬉笑怒罵,突梯滑稽,無疑是脫胎於《何典》,妙會於心,甚至駕《何典》而遠超,不堪入目。
中國民間的國罵是一座「露天富礦」,近代以來,名士罵街蔚然成風,但顧及斯文體面,將國罵植入文章的先例卻較為罕見。吳稚暉罵人不用打草稿,他毫無顧忌,罵得粗魯、粗俗、粗鄙。旅居歐洲期間,吳稚暉在《新世紀》刊物上發表了許多破口大罵的文章,我們不妨看看這幾個題目:《狐後鼠帝罪惡貫盈而死矣嗚呼》《臭皮囊蛻化》《豬生狗養的人種》。他在《皇帝》一文中罵劉邦、朱元璋是「無賴」,罵努爾哈赤是「流氓韃狗之奴」,罵清朝官員是「皇豬皇狗」,已經算是相當文明了。
抗戰初期,汪精衛投敵,吳稚暉怒不可遏,撰文詈罵汪精衛夫婦及其同黨是「賊男女」,是「狗男女」,是「狗彘不食的怪物」,嘲罵汪精衛是「汪精怪」,陳璧君是「陳屁裙」,褚民誼是「鼠蚊蟻」,料定汪精衛的下場絕對好不過秦檜的遺臭萬年。這樣罵罵咧咧,固然感情泛濫,文字粗魯,但頗能激起讀者的共鳴,許多人感覺神經過電,不禁拍案叫好。
從陋儒蛻變成革命家
有時候,比較兩個同齡人是很有意思的。吳稚暉與譚嗣同是同庚,吳稚暉出生於1865年3月25日,譚嗣同出生於1865年3月10日,彼此的生日僅相差半個月。吳稚暉出身於小商販家庭,譚嗣同出身於大官僚家庭,彼此的門第相距天懸地遠。吳稚暉家境貧寒,從小苦讀四書五經,考中秀才,考中舉人,多次會試,名落孫山,在科舉這條黑路上悶頭耷腦兜了許多年,青春歲月被八股制藝消磨殆盡,卻難酬夙願。譚嗣同則家境富裕,雖飽讀詩書,但用功的方向完全不在於科場功名,他學佛擊劍,任俠遨遊,飽覽天下山川形勝,志在維新變法,雖粉身不懼。完全可以這麼說,譚嗣同被綁縛菜市口,朗吟絕筆詩「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為變法事業飛濺第一滴血的時候,吳稚暉仍是一位沉溺於八股迷夢而欲醒未醒的陋儒。兩位同齡人,由於經歷各異,覺悟或速或遲,彼此的思想、境界竟有霄壤雲泥之別。倘若吳稚暉不是在戊戌年(1898)大夢初醒,與八股制藝割斷情分,三年後赴日本遊學,七年後夤緣結識孫中山,發足飛奔,類似烏雞變鳳凰,陋儒鬧革命這樣的奇蹟就不可能發生。
三十歲左右,吳稚暉仍然渾渾噩噩,為科場功名奮力打拚。康有為利用乙未年(1895)會試之機,在北京發動「公車上書」,吳稚暉名居其列,純粹是被組織者籠統捎入的,並非主動參與。當時,雖然他心存傳統士子「忠君報國」的念頭,但究竟如何個忠法,如何個報法,都相當模糊。有位朋友看不過眼,就用紙條的形式打趣過他:「學劍不成,學書不成,勇而無剛,朝史暮經,三十之年,胡胡混混。」吳稚暉受到刺激,恨不得立刻「扔了那勞什子的文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除開科舉這條獨木橋,一時間,他真還想不到也找不著新的出路。天津北洋學堂新開的鐵路班需要國文教習,薪水為每月紋銀30兩,吳稚暉得到了這個教職,總算展眉舒心一回。
甲午戰敗,腐敗無能的清政府盡露行藏,這等於是給了那些「代聖人立言」的士子一記當頭棒喝。吳稚暉的老鄉徐仲虎在滿清權貴榮祿的府中當差,所見所聞,全是政以賄成,賣官鬻爵,聊天時,他每講一個故事,吳稚暉對朝廷的腐敗、政治的黑暗就增加一分認識,對自己的前途就喪失一分信心。與此同時,他讀《強學報》《時務報》,對維新黨宣傳家梁啟超的言論就不再那麼抵觸了,甚至還「受了些許暗示」。
1897年12月17日,吳稚暉與好友廉泉結伴,去北京米市胡同南海會館拜訪了康有為。談及時政,吳稚暉的問題是:「要改新中國,哪件最要?」康有為的回答並不高明:「有應去之三害:鴉片,八股,小腳。」吳稚暉對康有為的回答相當滿意,他笑道:「那就省便,鴉片只要大家不吸,八股只要大家不做,小腳只要大家不纏。」康有為怪誕,吳稚暉迂腐,兩人竟一唱一和,康有為雙手豎起大拇指,狂呼道:「好極了呀!好極了呀!」那一刻,吳稚暉將他視為天神下凡。他的直接回應就是:康有為靠上書舉世聞名,他也要來一次高調模仿。於是他草成三千字的摺子,選在戊戌年(1898)元旦這天,去左都御史瞿鴻璣的住宅前攔轎獻書。瞿鴻璣裝模作樣地瀏覽一遍,講了幾句寬心話,此書就泥牛入海,沒了下文。從此,吳稚暉自命為維新派,無人質疑,可是心裡頭總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揮之不散:他遵照事前的約定,放棄了戊戌年的會試,梁啟超卻食言自肥,照舊入場。
吳稚暉口沒遮攔,出惡語,罵上司,自砸了飯碗。所幸以中國之大,當時除開北洋學堂外,還有南洋公學,吳稚暉跳槽成功,擔任學長,兼授國文,薪水漲得不多,眼界卻開闊不少。難得的是,他腦筋急轉彎,對於廢除八股文的公議,表示了贊成。為了刷新精神面貌,他還特意改名,吳朓變成了吳敬恆。畏友蔡元培曾嘲笑吳稚暉為「吳不恆」,這使他大受觸動,深刻反省,認識到自己以往「空談得多,實幹不夠,許多事情不能善始善終」,此後務須以敬業之恆心,擔負個人之責任。
1901年,吳稚暉留學日本,這是他徹底破開「陋儒之繭」的良機。往昔,他說過「我們所以維新,就為要保住辮子」,赴東瀛後不久,同樣的蠢話居然說兩遍,別人勸他剪辮子,他的回答是:「留學就是要保存這條辮子,豈可割掉!」如此一來,就不難理解了:鈕永建、程家檉等人邀他去拜訪孫中山,他卻不去;眾人都誇讚孫中山人格偉大、學識淵博、氣量寬宏、見解超卓,他卻不服。他的疑惑是:孫中山哪有三頭六臂,其才華能超過梁啟超嗎?其才幹能超過張之洞嗎?距離革命領袖越近,吳稚暉的「雪盲症」就越嚴重,彼時的根源只有一個:陋儒之繭未破,他的心理上限是維新,而不是革命。
1902年10月,南洋公學發生學潮,為了安置退學的學生,蔡元培籌款辦起了愛國學社,他出任總理,吳稚暉出任學監。吳稚暉與進步青年的接觸逐漸增多,與蔡元培的交往日益密切,參加張園的愛國演說和軍國民教育會的軍事訓練,為《蘇報》撰寫「論說」,尤其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吳稚暉一改冬烘先生的面貌,一脫陋儒的窠臼,開始投身於時代潮流,與之合拍。多年後,他總結道:「我在甲午以前,一懵不知革命為何物,但慕咬文嚼字之陋儒。經過甲午慘敗,始覺中國不能不學西方工藝,學了西方工藝,才能造大炮機關槍,抵抗敵人,所謂『興學之不容緩』,乃開始冒充為維新派小卒。以後受了許多刺激,才一步一步浪漫起來……當愛國學社開始的時候,加入中國教育會,我自己便不是一個革命黨。直到彼時明年正月起,在張園演說,演高興了,才開始稱說革命。」
天下的事情就這麼有趣,吳稚暉在日本東京不想見孫中山,孫中山卻在英國倫敦想見吳稚暉。1905年的某個春日,孫中山敲開吳稚暉的寓所大門,經過自我介紹,賓主握手如儀。從聞名到見面,十年了,昔日的成見已經霧散煙消。
《蘇報》案後,吳稚暉流亡歐洲,受到西方民主思想的洗禮,觀察英、法等國的政教,對腐敗無救的清王朝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漂泊異域,處處艱辛,革命的意念更容易生根發芽,與革命黨共氣連枝也沒了心理障礙。那時,孫中山的言行常見諸西方報刊,吳稚暉疑惑盡釋,唯有折服和欽佩,視之為「一個天生的偉人」。如今,孫中山登門拜訪,感動之餘,一見如故。
1905年冬,同盟會會員曹亞伯肩負使命,從東京乘船來到倫敦,召集當地的中國留學生與華僑開會,邀請大家加入同盟會乃是題中應有之義。誓書擺在面前,吳稚暉看到「當天發誓」就不爽,看到「平均地權」更是發笑,他說:「啊呀!我們要革命就革命好了,何必去學康有為那幫人的行徑,發什麼『富有票』呢?」他這麼調侃,弄得曹亞伯甚是尷尬。所幸孫鴻哲很會打圓場,沒有使場面冷卻。吳稚暉轉彎也快,終於掙脫了身上最後那一片陋儒之繭,加入了革命陣營。
不做官僚,只問國事
吳稚暉曾寫信給好友李石曾,鄭重表態:「官是一定不必做的,國事是一定不可不問的。」以此說法考量他的作為,並不完全吻合,但出入不大。
1901年冬天,兩廣總督陶模邀請吳稚暉與鈕永建,赴粵籌備廣東大學堂與廣東武備學堂,吳稚暉遂有了與官府打交道的初次體驗。當時,南洋僑商已為廣東武備學堂捐款8萬兩白銀,陶模的意向十分明確,將濂溪祠與張之洞任兩廣總督時創建的廣雅書院合并,作為廣東大學堂的校址。然而陶模已是風燭殘年,遭到廣東官場的排斥,心力交瘁,辭職獲准後不久,眼見南洋僑商的捐款被繼任者德壽中飽私囊,一氣之下,嗚呼哀哉。吳稚暉近距離觀察了廣東官場的種種陰暗面,謀人不謀事尚在其次,吏治的腐敗真是觸目驚心。廣東大學堂剛招完第一批學生,他就毅然決然地辭了職,帶著26人去日本留學,其中就有日後的國民黨要員胡漢民。
從1903年9月到1911年底,吳稚暉旅居歐洲近九年,創辦《新世紀》刊物,成績斐然。這一期間,他與一些文化精英受到無政府主義思潮的影響甚深,無疑是值得關注的重點。
1911年底,吳稚暉回國。翌年初,他去南京拜訪孫中山,適值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在緊鑼密鼓地組閣。舊官僚竭力鑽營,革命黨各個山頭的代表人物也在明爭暗鬥,有見於此,吳稚暉避之唯恐不及。他有自知之明,搖筆桿能搖出花來,做官則必定弄個嘴啃泥。吳稚暉對錶侄說過這樣一番話:「革命黨得了志,一些人風光起來,面目都變了。始終保持著本來面目,沒染上一些兒官僚習氣的,只有少數幾個人,尤其是孫中山先生。」
無政府主義者認為,改良社會固然是大工程,但必須從個人私德的基礎做起。1912年2月,吳稚暉與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蔡元培、李石曾、汪精衛、廉泉、張繼等人)合計,在上海發起成立進德會,此會的規約分為當然進德三條和自然進德五條。當然進德三條是:不狎邪、不賭博、不置妾。自然進德五條是:不為官吏、不做議員、不吸煙、不飲酒、不食肉。吳稚暉是「丙部會員」,須遵守全部八條規約,自稱為「極品會員」。
清規戒律擺在面前,遵守一時易,恪守一生難。進德會會員個個標榜不做官,卻沒有幾人能「守身如玉」。日後,汪精衛、戴季陶是黨國要員,十分顯赫。吳稚暉好一些,他擔任過廣東國民政府的工人部長,名義上卻是「暫代」,打的是擦邊球。他做過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國民黨上海政治委員會代理主席、國民黨制憲國民大會主席,還做過國大代表,後者是議員性質,應算負約。此外,他平日吃肉,也應算負約。然而,袁世凱在北京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後,專門成立稽勛局,頒發勛位,孫中山、黃興力辭不受,吳稚暉也不肯接茬,還特意上書,極盡調侃之能事。進德會影響雖大,作為卻小,從會員自律的效果來看,更像是「監守自盜」。即便如此,鄒魯在《中國國民黨史稿》中仍上綱上線,攻之甚急,認為「黨員以做官為污,別倡主義」造成了「誤黨誤國」的嚴重後果。
吳稚暉不肯做官,這並不意味著他不關心政治,不問國事。1924年秋,孫中山決定揮師北伐,卻忌憚與他失和的粵軍大將陳炯明不肯配合,斷其後路。於是吳稚暉受汪精衛之託,赴廣東充當調和大使。這位花甲老人不願看到革命陣營發生內訌,先是在曲江車站跪求孫中山寬恕陳炯明,然後又去海豐跪求陳炯明給孫中山寫一封悔過書。男兒膝下有黃金,倘若不是為了國家的前途命運著想,吳稚暉又何至於情急之下,跪在別人面前哀求?就算他出以至誠,無奈孫中山與陳炯明之間的死結難以解開,最終兵戎相見,兩敗俱傷,南方時局急轉直下,吳稚暉痛心不已。
有人說,吳稚暉下跪,是他的「撒手鐧」,可惜命中率低,不能每發必中。1927年,蔣介石在上海鏟共,欲拉攏汪精衛結盟,吳稚暉居間充當說客。當時,汪精衛正享受「左派領袖」的尊榮,不甘心受制於國民黨右派勢力,開會討論時,他始終不肯鬆口。李宗仁在其回憶錄中寫道:「辯論至最高潮時,吳敬恆十分激動,竟向汪氏下跪,求其改變態度,並留滬領導。會場空氣,至為激蕩。吳氏下跪,汪則逃避,退上樓梯,口中連說:『稚老,您是老前輩,這樣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全場人都為之啼笑皆非。緊張的場面,也充滿了滑稽成分。」試想,做說客的是國民黨元老,他當眾下跪,卻徒喚奈何,於事無補,圍觀者也都是黨國要員,卻幫不上手,進不上言,一個個面面相覷,呆若木雞,劇情如此,畫風如此,是不是比任何折子戲都更為精彩?
孫中山彌留之際,國民黨元老為其政治遺囑定名,一度莫衷一是。有人主張用「遺誥」的名義,有人主張用「遺命」的名義,吳稚暉卻提出反對意見:國民黨以平民主義、共和精神為依皈,不宜沾染帝王色彩,於是會議決定採用「總理遺囑」的名義對外發布。吳稚暉與孫中山相識二十年,他對孫中山的人格力量是衷心折服的,但他對孫中山的某些做法和主張(比如聘請蘇聯顧問、聯俄、容共)並不贊同。孫中山逝世後,吳稚暉對迅速崛起的政界、軍界明星蔣介石刮目相看,激賞不已,此後二十多年,他為蔣家父子效忠,可謂披肝瀝膽,殫精竭慮。每到危難時期,必以大護法的身份拚命護法,以大智囊的角色出謀劃策,蔣介石感銘五內,投桃報李,對吳稚暉禮遇之優渥,也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1943年8月,國民政府主席林森遭遇車禍,不幸身亡,蔣介石決定請出吳稚暉繼任此職。誘惑足夠大,垂涎者足夠多,吳稚暉卻敬謝不敏,自喻為「闖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難膺此重任。在孔子強調的君子「三戒」中,第三戒是「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吳稚暉年近八旬,不貪取國中首屈一指的名位,足證他不肯做官的定力確有八九分成色。
數十年間,吳稚暉無官一身輕,他具有自知之明,渾水摸魚,趁火打劫,別人幹得歡,他卻做不來,何況他喜歡仗著膽子撰文說話,依著性子處事待人,得罪了各黨各派不少頭面角色,日陷非議與訕罵之中。他的侄孫女吳續新說過一句大實話:「我叔公的長處,就是不做官。他對一切都大而化之。如果他做官的話,也一定是個昏官。」應該說,這樣的判斷是符合邏輯的。
一位典型的灰調人物是不可能黑白分明的。吳稚暉渾身是料,集合了近現代知識精英的諸多思想矛盾,既有中國傳統文化的根莖,又有西方近代文明的花葉,其政治主張變化多端,言行文字詭異無比,被人視為奇葩和怪胎,就不難理解了。有人說:一位胖子的體內必定藏著一位瘦子。同理可得:一位「粗人」的體內也可能藏著一位「狠人」。吳稚暉晚年效忠於蔣介石,可謂愚忠和死忠,他為蔣氏父子出手干過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亦毋庸諱言,但這也只是其人生千姿百態中的數姿數態罷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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