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不出軌（民間故事）

父親在鐵路幹了一輩子，他退休的最後一年，工作的小車站被拆了，工人大多調了工作，只剩下幾個老人還守著這裡。他不止一次對我說：「我這一輩子聽慣了火車響，聞慣了車廂的味道，現在啥也沒了，這日子有啥意思？」

這一天，父親興奮地告訴我，老工友在廢棄線路上發現一節車廂，整修一下還可以用，到時他們在車上打撲克多好。第二天，我跟父親順著線路走了很遠，來到一條廢棄的線路，那裡鋼軌和枕木已經被齊腰深的草埋住了，一節破舊的車廂在秋風中肅立。我問父親廢棄車廂的來歷，他說這是大修工程留下的，工人的宿營車，不知什麼原因沒有拉走，可能想建站時再用吧？我笑父親的幼稚，車站扒了怎麼會再建？

父親和老工友們不知用了多少天，把那節車廂擦拭一新，然後刷上墨綠色的油漆。父親如願以償了，他和工友們每天都可以坐在車廂里，打打撲克，喝喝茶水，他們制定了排班表，父親三天值一個班。很多個清晨，父親一邊點一支青煙裊裊，一邊聽遠處的汽笛聲，追憶著過去的歲月。

然而歲月不饒人，年邁的父親患上了氣喘，醫生囑咐他千萬不能再抽煙。但素有老煙槍外號的父親哪裡戒得了，尤其是在車廂里的值班，每天都要拿兩包煙，我只有搖頭。這一天父親的老領導來訪，父親不在，我就告訴了他這件事，老領導說：「「小樣，我還治不了他！」而我覺得爸爸是個犟脾氣，戒煙的希望不大。可沒想到，父親當天回來，一包煙竟只抽了幾根。

第二天，我去看父親。遠遠的，見父親在寒風的車廂外凍得發抖，他做賊似的吸了幾口煙就掐掉了。我心頭一酸，看著父親蒼老的身影，想到一輩子忠於工作，忠實領導的父親，退休了也聽領導的話啊。

我對父親說：「爸，你別戒煙了，進車廂抽吧。」而父親嚴肅地指了指車廂，那上面分明貼著「禁止吸煙」的標誌。

我驀然明白，父親已經離不開這兩條鐵軌，而鐵軌也把父親打造成一個不會出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