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中的湖北老字號：與其想著吃「遺產」，不如思考如何「活」

文/閻煒

作家馮驥才曾經說過：「我們的田野里、山坳里，每一分鐘都有大量的、迷人的、燦爛的民間文化無聲無息地死去。」

其實並不僅僅在鄉村，城市裡亦然。就像馮驥才所言，民間文化的生命規律本來就是自生自滅的，靠的是口傳心授，多年流傳之後往往會變成只剩一根獨苗苗的狀況，再有一個不慎，就會立刻斷根。正因為此，我們才將更多的關注投向了我們城市裡這些碩果僅存的傳人們。

所以，對於許多困境中的湖北老字號，不在於他們以前如何「輝煌」，而在於當下如何「活」下去。

當厚重歷史成為沉重包袱

大部分老字號或者民間藝術都是「老」字當道，「老」意味著有深厚的積澱，悠久的歷史，如酒，越陳越香。

因此，許多傳人們也就多了些「倚老賣老」的味道，抱著一個「老」字不放，最終守著這個「老」字無可挽回地老去。

老牌藝術和工藝消亡的最大原因是後繼無人，而這些僅存的堅守者和守望者則往往嗟嘆人心不古，再無人肯去研習那些精妙的技藝。其實在時代變遷造成的浮躁之外，他們還應該思考的是，是什麼讓曾經風行一時的品牌對於現代人失去了吸引力？

成於「老」亦衰於「老」。「老」可以令人懷舊，可以寄託一些風雅的情懷，但並不足以讓這些藝術或品牌起死回生。懷舊的人如潮水一樣來來去去，留下的只是一地蒼涼。而對於其他人來說，「老」意味著陳舊，缺乏新鮮感，不能迎合大眾口味。許多老字號舉步維艱，與其老邁而不思變通有很大的關係。

歷史是根，固然不能丟棄，但只要守住了這根，外表的包裝不過是枝葉。變通—下，讓桂枝葉時光鮮些時髦些，又何妨？

漢綉傳人任本榮堅持原汁原味的精神令人感動，只是如若不但要堅守漢綉之魂，還要將外在形式一併墨守，則很難讓漢繡的現狀得到本質的改善。所以千萬別讓引以為榮的「老」成為前進的絆腳石，否則，連得到認可都艱難，又談什麼傳承。

其實任何一門手藝或藝術在其發展沿革的過程中也絕非一成不變的，為什麼到了現在就不能變了呢？沒有創新的事物既沒有生命力也無法適應時代，要知道你不前進，時代卻在前進。面對「喜新厭舊」的消費者，舊瓶裝新酒或者新瓶裝陳釀，都不失為一種保鮮的方法。

老字號當自強

許多「老」字當頭的工藝近年來一批一批地加入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名單當中，這令傳人們很高興，一方面，這意味著他們得到了政府的關注，另一方面則似乎覺得拿到了一把保護傘。可評選上幾年之後，他們又會發現，除了頂著一頂「遺產」的帽子，時不時會被拿出來宣傳—下之外，並沒有得到更多實惠，這一點令他們覺得有些委屈一一說好了要保護我的，那麼實際行動在哪裡呢？

坐等政府支持是許多傳人們普遍存在的現象。殊不知，每年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名單那麼長，真正顧得過來的有幾個？即使政府有心支持，到底還是要看這個項目本身是否有更多發展前景。

其實對於還想重獲春天的傳人們來說，「遺產」並不是什麼好聽的詞兒，因為這個詞是與「死亡」聯繫在一起的，而沒有哪個傳人希望自己所代表的工藝失傳。所以與其想著吃「遺產」，不如思考一下如何「復活」。何況歷史早已有例為證，坐、等、靠都非發展良策，要想從「遺產」變成人人喜愛追逐的時尚消費品，能靠的還是只有自己。

沒有人能比這些傳人們更了解他們所掌握著的手藝或「秘方」，所以他們最有資格為自己開藥方。什麼是本門工藝技法的精髓，哪些地方可以改進創新的關鍵，哪些可以動，哪些不能改，怎樣在創新中保留傳統的「根」？唯有釐清這些問題，才能真正擦亮『老」字招牌。

面對現實，變中求勝

老傳人要有新做法，首先亟待改變的是觀念。

傳子不傳女，傳媳不傳婿，在歷史中，能工巧匠們總是如此重視技藝血脈的純凈、正宗，其實，這種狹隘與短視對於技術失傳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這個問題擺在各位傳人面前，要生存還是姓氏？

蔡漢文將秘方最終獻給大漢口熱千面生產商，想必也不是不遺憾的，因為無論如何，打著蔡林記招牌的熱乾麵已經註定再也不是那個味兒，而蔡氏熱乾麵的內核卻必須披上「大漢口」的外衣，這是一種走投無路之下的無奈選擇。試想，蔡明偉一早知道蔡漢文無心子承父業，若早些在蔡林記中尋找可靠傳人，會不會今日的蔡林記就是另外一番景象呢？

任本榮倒是積極接觸過一些投資人，可最終雷聲大雨點小，究其原因是漢綉這個產品本身的問題。一些老字號傳人總是期望得到投資者無條件的支持，卻很少省視投資人猶豫或者撤退的原因。改變「老」就是好、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能動的觀念，積極尋求「老」之下的新賣點，吸引投資方才是正道。這就好比從滿清到了民國。頭土的辮子該剪還是得剪，而剪了辮子，頭髮依舊是頭髮，只是賣相不同，更合潮流罷了。

觀念要變，產品本身要變，經營方式也可以變。比如如今電子商務大熱，一台電腦、--部數碼相機、一根網線，就可將產品推向全國，可謂「價廉物美，絕對實惠。」固守「幾十年如一日」的經營方式，最終走向衰敗的武漢老字號小吃「福慶和」米粉就是前車之鑒。

一個「老」字型大小可以勾起人的回憶，可以展示時間的痕迹，的確不應該因為經營或傳承的問題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老字號和老藝人們身上都有光大和復興的使命感，這使命感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其實，如果他們能丟掉「老」的包袱，緊抓「老」的精髓，走「新」路，想「新」招，老字號的春天或許就在眼前。

來源：湖北品牌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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