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長待機、關係網複雜、身兼活體成語詞典功能的秦昭襄王（上）

夏秋 時拾史事

《大秦帝國之崛起》好象也就開播初期熱鬧點，雷聲大雨點小，悄無聲息地就結束了。反正我沒看過《人民》，就複習一下戰國史吧。

秦昭襄王嬴稷享年74歲，在位超過半個世紀，和我們熟悉的很多戰國時代的歷史人物都有交集。就拿他的家庭成員來說吧——

任用商鞅變法的秦孝公是他爺爺；處死商鞅、攻佔巴蜀、重用張儀採取「連橫」外交策略的秦惠文王，是他爸比；太后臨朝的先驅、戰國瑪麗蘇白蓮花——秦宣太后，是他媽咪；最終完成統一六國大業的秦王嬴政，是他的曾孫，雖然兩人輩分差了好幾輩，可是因為嬴政的爺爺和爸爸壽命都不長，昭襄王和秦王政的統治期只間隔了短短5年。

出身自帶光環又「超長待機」的昭襄王，怎麼會是沒有故事的男同學呢？很多大家耳熟能詳的成語和典故，或多或少都跟他有關係，我知道成語這個主題已經有人扒過了，但TA內容一定沒我全！！！

臉大，就是這麼自信。

要說超長待機，我不是針對誰，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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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服騎射與沙丘宮變

公子稷，也就是劇里的男豬腳，一開始在燕國為質，他能回到秦國即位，除了他舅舅魏冉運作得當之外，還得感謝一個人的鼎力支持，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趙武靈王。趙國身處四戰之地，北邊的林胡、婁煩等游牧部落常常騷擾邊境，趙國百姓苦不堪言。趙武靈王在與游牧部落對峙的過程中，總結出了敵人具備裝束輕便、騎射俱佳的優點，因此他在全國範圍內推行改革，令趙國人穿胡服、習騎射。胡服騎射的改革之後，趙國軍事實力大增，滅中山國、大敗林胡、婁煩，奠定了趙國做為戰國七雄的疆域版圖。

但是這位雄才大略的趙王，能夠想到扶植秦昭王和燕昭王，為趙國開闢一個優良的外交環境，卻搞不定自己的繼承人問題，最終還窩囊地死在了這個隱患上。

趙武靈王先是因為寵幸吳娃而廢長立幼，廢掉長子公子章，改立吳娃之子公子何為太子。四十多歲正當盛年的趙武靈王，後來乾脆直接把王位讓給太子何，好讓自己專註于軍務。兒子惠文王當政以後，自稱主父的趙武靈王，也不知哪裡不對勁，忽然又覺得愧對被廢的大兒子公子章。為了彌補無辜被廢的長子，主父想要在趙國搞「一國兩王」，讓兩個心愛的兒子都能稱王。

假如你是那個倒霉孩子公子章，你沒犯什麼錯，老爸忽然廢了你，然後忽然一拍腦袋又要幫你搶回至少一半的江山，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以爸爸的名義」造反，爸爸去哪兒我也去哪兒。就在主父與弟弟惠文王出遊沙丘的時候，公子章作亂，弟弟不肯分一半江山給我，那我就自己搶。結果兄弟相殘，公子章造反不成因而被殺，趙主父也引火上身，被手下人圍困三個月，最終活活餓死於沙丘宮中。趙惠文王雖未親自下令弒父，但他爸爸的死無論如何與他脫不了干係。

爸爸的話，並不一定都是對的；聽爸爸的話，有時候是會要命的。

2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有一次，趙惠文王要去攻打燕國，蘇代，也就是縱橫家蘇秦的弟弟，他知道了這件事，就去勸說趙王打消這個念頭。他對趙王講了這麼一個寓言：我經過易水的時候，看見一隻蚌正打開蚌殼曬太陽，忽然有一隻鷸鳥伸嘴啄住了蚌的肉，蚌趕緊收起蚌殼，夾住了鷸鳥的長嘴。雙方都不肯放鬆，最後打漁的老頭連鷸帶蚌一齊捉了去。趙國現在去攻打燕國，兩國相持，就象鷸蚌相爭，最後得好處的是秦國，腹黑小霸王秦昭王就是那漁翁啊！

趙惠文王，後邊還會再出現的

3

長久之計、安然無恙與捨本逐末

戰國時代太后輔政的現象，不僅僅發生在秦國。趙威后是趙惠文王的妻子，趙孝成王的母親，趙惠文王死後，起先是由威後執政，她去世以後，孝成王才得以親政。

關於她的事迹，最著名的莫過於「觸龍說趙太后」。秦國攻趙，毫無懸念地，這事又是腹黑小霸王秦昭王乾的。趙國向齊國求救，而齊國希望趙國先派質子前來，並點名要趙威后心愛的小兒子長安君。護崽的太后哪裡肯依？觸龍便去勸說趙威后，為心愛的孩子著想，應該讓他為國建功立業，慈母總有蹬腿的那一天，到那時，長安君只能憑功勛才能在趙國有立足之地，這才是長久之計。

趙威后在以民為本方面的理念也一直為人稱道。「齊王使使者問趙威后」這個故事中，威後問齊使「歲亦無恙耶？民亦無恙耶？王亦無恙耶？」先問收成，再問百姓，最後問候齊王。齊使不悅，「您這個問候次序怎麼顛倒了呢，我王地位最尊，怎麼反而放在最後？」威後曰：「不然，苟無歲，何以有民？苟無民，何以有君？故有問舍本而問末者耶？」沒有老百姓辛苦收成，你們這些尊貴的人吃什麼？腦子要搞搞清爽，到底什麼是本什麼是末。

趙威后沒有留下什麼驚世駭俗的緋聞記錄，因此，不大被人熟知，能貢獻這幾條成語，還得謝謝《戰國策》沒有嫌棄她緋聞少。

4

價值連城與完璧歸趙

趙惠文王最有名的事迹，當然跟和氏璧有關。史記中是這樣講的：「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原以十五城請易。」腹黑小霸王秦昭王，居然說要用十五城換和氏璧，價值連城這個成語，就是這麼來的。

趙國派出了著名的外交家藺相如，有勇有謀，他怎樣借口玉璧有瑕疵拿回和氏璧，怎樣面斥秦昭王買東西不給錢的陰謀，怎樣私下裡派人完璧歸趙，這個故事是婦孺皆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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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荊請罪與刎頸之交

後來腹黑男豬腳秦昭王與趙惠文王會於澠池的時候，秦王請趙王鼓瑟，卻令史官記錄「秦王命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再次臨危不懼，以同歸於盡相逼，讓秦王為趙王擊缶，使秦王羞辱趙王的小把戲沒能得逞，保全了趙國和趙王的顏面。完璧歸趙的功勞使得藺相如做了上大夫，澠池之會後，藺相如自然又升了職，被拜為上卿。

藺相如的故事裡怎麼能少了廉頗？廉頗是因軍功而拜為上卿，本來就看不起出身宦官門客的藺相如，現在藺相如只靠一張嘴，級別居然可以比他廉頗還高一點。後來老將軍得知藺相如為了趙國政局穩定和諧，不跟自己內鬥而處處禮讓，遂即醒悟，光著膀子、背著荊條來給藺相如賠罪，二人結為刎（基）頸（友）之交。

不過將相和的故事，這個說法有點不嚴謹，藺相如並沒有在趙國為相，居於相位的另有其人，那就是平原君趙勝，趙勝在趙惠文王和趙孝成王時期曾三去相，三複位。

藺相如、廉頗這一對好基友，一個死在長平之戰前夕，另一個最終含恨離開趙國，至死未歸。胡服騎射的趙國，在此之後，迅速衰敗。

6

不識大體與利令智昏

平原君趙勝，也是餓死鬼趙武靈王的兒子，因為門客眾多並身兼相位，被列為戰國四公子之一。一方面，他對人才有著強烈的渴望，眼光也還不錯；另一方面，史家對平原君個人政治成就的評價是帶著貶義的，「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特別是在長平之戰這件事上，說他「利令智昏」「貪馮亭邪說，使趙陷長平四十餘萬眾，邯鄲幾亡」，等於把大部分責任歸罪於平原君的貪婪。

長平之戰的導火索是上黨這塊地方，這地方原本屬於韓國，卻被秦國看上了。韓國知道打不過，就乾脆把這塊地獻給秦國，但是上黨郡守馮亭咽不下這口氣，決定把上黨郡私下裡獻給趙國。馮亭的目的在於利誘趙國去劫胡，讓趙國得罪秦國，那韓趙就可以捆綁在一起共同抗秦。

這個時候的趙王已經換成了趙惠文王的兒子趙孝成王；趙王換了第三茬，秦王仍然還是那個腹黑小霸王秦昭王，爭霸之時除了拼國力，君主還得拼壽命，活得長一般笑得久。趙孝成王找大臣商議對策，是他叔叔平原君力主拿下上黨郡，畢竟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一大塊地，這麼大便宜不撿白不撿。而且趙國不拿下這塊地，秦國就不會打你了嗎？拿衣服！秦國佔了上黨，自然實力又上了一個台階，有實力有野心，還不是想打誰就打誰，需要借口嗎？

趙孝成王

7

奉公守法、狹路相逢勇者勝、曠日持久與毋忘在莒

說長平之戰前，得先說一說趙奢，因為趙國後來換下廉頗派出去的主帥趙括，是趙奢的兒子。爸爸的光環本來是趙括有機會青史留名的墊腳石，但沒想到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趙奢因罪流亡燕國，當過燕國上谷守，後來回到故里，做了個收租稅的官吏。恰逢平原君府管事的下人偷稅漏稅，被趙奢砍了九個人，平原君為了這個梁子，本來要殺他泄憤。趙奢對平原君說：「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強，國強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於天下邪？」奉公守法這個成語就是從這段話里來的。

平原君被趙奢的見識打動，向趙王舉薦了他。趙奢不但有經濟頭腦，使趙國府庫充實，打仗更是一把好手。公元前269年，腹黑男豬腳秦昭王又來搞事情了，派軍隊攻打趙國閼與，趙惠文王諮詢廉頗和樂乘，但這兩員大將都覺得沒有勝算，只有趙奢站出來，他說「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斗於穴中，將勇者勝」。這句話後來演變成了「兩鼠鬥穴」一詞，但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叫法更受歡迎。

趙奢在閼與大破秦軍，獲封馬服君。他還與齊國人田單討論兵法，田單認為，趙奢的用兵方法太過浪費，軍隊動不動就徵用十幾二十萬人，佔用了太多本該耕種以保障糧食供應的青壯勞力，田單心目中真正的王者之師，三萬人足以。

趙奢嘲笑田單的作戰思維還停留在上古時候，那時的城池很小，每個城居民也少，用三萬人就能搞定一場戰爭。但如今七雄並立，各自兼并了從前很多小國，每個國家都有千丈之城、萬家之邑，也都能輕易地召集十數萬的軍隊，打曠日持久之戰。如果還是用三萬人的軍隊，圍攻千丈之城的話，都包圍不了城池的一個角，用來野戰兵力就更嫌少了。田單聞之嘆服不已。

看了這些對話，你要以為田單是傻缺，那就大錯特錯了。燕國樂毅率五國聯軍攻破齊國，齊國差點被滅亡之時，正是這個田單橫空出世，僅憑莒和即墨兩個未被佔領的城池復國，把齊襄王迎回都城臨淄。伐齊的五國聯軍，有一路就是咱們的腹黑小霸王秦昭王派出去的。

寡人就是這麼勤勞

蔣介石對田單崇拜得不得了，心心念念要象田單那樣反攻復國，現在金門還能看到蔣公題字的「毋忘在莒」石碑呢。

田單這樣牛逼的人，對趙奢都高看一眼，加上趙奢本身的才幹功勞，他培養出來的接班人趙括才被趙王寄予厚望。但是，哪能港，世事的發展，往往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篇幅關係，今天就到這，下篇說說圍繞長平之戰各色人等展開的一系列成語故事，以及齊國、楚國和腹黑小霸王有交集的那些人和事兒，下周二再見。

【參考文獻】

司馬遷，《史記》

劉向，《戰國策》

林燕，《<戰國策>成語源流探析》

金輝，程水龍，《<戰國策>成語文化透視》

張文霞，《源自<戰國策>的成語探析》

周振國，向回，《邯鄲成語典故的文化精神與當代價值》

劉筠梅，《從先秦文學探析成語的來源及其文化內涵》

王雁，《解讀趙國成語典故的文化內涵》

李文華，陳迪里，李紅芳，《從成語典故管窺趙國軍事文化》

黃髮恭，《楚人的成語和成語中的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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