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長怕花開早 為何古人總傷春、惜春？暮春時節詩詞集錦

春將盡。春花入泥、柳絮飄盡，大自然快要迎來聒噪的蟬鳴了。翻開日曆看一看，的確，五月初，就立夏了。

為何在古詩詞中多傷春惜春之作，卻少見惜夏、惜冬？（亦多悲秋）

因為春天顯得尤其得短吧。其實按照自然的時令，四季是一樣的長短，可春天有了冷熱適宜、春花爛漫、柳絮飄飛這些自然特徵和比較明顯的自然現象，更惹人歡喜，也更容易被人階段化。因此花期雖明顯短於春天的季節長度，但人們還是習慣把「花開了」作為春天到來的標誌；把「花落了」、「柳絮飄了」，作為暮春時節的標誌。

人們還傾向於把春季與青春、年華聯繫起來，盛春時節會傷春——春天如此美好，年華也正正好，但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呢（功業難成？感情不幸福如意？），辜負年華！典型的就是「原來這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井頹垣」了。或是聯想——花兒開得這麼燦爛，卻總是會落的，我的韶華時光，跟這花兒的花期一樣啊，也終會過去的。人生短促，好傷心。

暮春的時候，還是傷春、惜春。這種更直接的景象撞擊比聯想更能催發人自憐自哀之情，而典型的就是黛玉的《葬花吟》了。不同身份的人們總會從「落花」「飛絮」這些自然現象中找到自己憂傷境遇的比照。

一些傷春、惜春的詩詞名作集錦如下：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花邊高冢卧麒麟。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杜甫《曲江二首其一》

諸多景象，落腳在「何用浮名絆此身」，還是點明了愁之所在。

谷口春殘黃鳥稀，辛夷花盡杏花飛。始憐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陰待我歸。——錢起《暮春歸故山草堂》

一時春帶來的萬般燦爛不如常青之竹，頗有意趣。

青青南陌柳如絲，柳色鶯聲晚日遲。何處最傷遊客思，春風三月落花時。——武元衡《陌上暮春》

客子見落花，自然是斷腸人在天涯。並非矯情，古人的交通、通信都極為不便。

季子黃金盡，安仁白髮新。無情五更雨，便送一年春。難續西樓夢，空存北陌身。海棠應似舊，惆悵又成塵。——陸遊《暮春》

春花的盛開，要一場雨來滋潤，而春天的離開，也總以一場雨為標誌。風雨真是換季的使者。

辛夷海棠俱作塵，鮆魚蓴菜亦嘗新。一聲布穀便無說，紅葯雖開不屬春。——陸遊《暮春》

陸遊寫了好幾首的《暮春》。布穀，亦杜鵑、子規。所謂杜鵑啼血、子規啼也是常見的暮春標誌。所謂「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所以陸遊此詩把杜鵑的叫聲作為了春去的標誌，雖然紅芍藥開了，但也將它排除了春花之外。

少日春懷似酒濃，插花走馬醉千鍾。老去逢春如病酒。唯有，茶甌香篆小簾櫳。卷盡殘花風未定。休恨，花開元自要春風。試問春歸誰得見？飛燕，來時相遇夕陽中。——辛棄疾《定風波暮春漫興》

試問春歸誰得見？飛燕，來時相遇夕陽中。好美的想像。

不愧為豪放派，幼安對春歸襟懷坦然，勸大家不要去恨落花之風。因為——花開元自要春風。花開是春風送來的，花謝也是風送走的，自然而然。而且，此詞作於幼安晚年，這是歲齡漸長，閱歷深厚之功嗎？畢竟，他還寫出過「惜春長怕花開早」的句子的。「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不再摻雜個人情緒，是為至境。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李煜《浪淘沙》

亡國之君，又逢暮春。

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憶昔西池會。鵷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里朱顏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秦觀《千秋歲·水邊沙外》

離人逢暮春，只好——飛紅萬點愁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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