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勞工歸國：那個乞討就能月入好幾萬的迪拜，根本不存在

每日人物 王鴻宇報道

在曾經的新聞中，迪拜是一個當乞丐都能月入好幾萬的寶地，但對於41名去年底赴迪拜「矽谷」做瓦工的中國工人而言，他們在迪拜經歷的則是：被欠薪、15天沒有食物供應，困在迪拜沙迦勞工營中。

此事經媒體曝光後，日前，這些工人已經成功回國。得知自己是被沒有資質的「黑中介」誘騙出國後，他們已經申請了法律援助。

王一（化名）是這批工人中的一員，他當了二十多年瓦工，曾今遠赴馬來西亞、安哥拉務工，他告訴每日人物，自己這次被「搞怕了」，短期內不會再想出國務工。

「央企」招牌吸引勞工遠赴迪拜

每日人物（下稱每）：怎麼想到去迪拜打工的？

王一（下稱王）：去年9、10月份，有工友在合肥寶業東城廣場看到招工信息，後給我打電話，說是「中建」在招去迪拜幹活的工人，月薪一萬，管吃住，每個月休息四天。我覺得還可以，就去合肥找中介公司了。

每：吸引你的是萬元的薪資？

王：對，工資還可以，最主要的是中建是大公司，給央企幹活覺得有保證。

每：之前有出國打工的經歷嗎？

王：有，我去過馬來西亞和安哥拉，上次去馬來西亞是給中材幹活，都是大公司。

每：出國打工最擔心的的是什麼？

王：最擔心的就是拿不到錢。在外面幹活很辛苦，拿不到錢就白乾了。我家有兩個小孩，我得掙錢養家。我還跟家裡人說我不是給小公司幹活，我是給央企打工，安全絕對有保證。

每：去合肥簽了勞務合同？

王：先花200塊錢考試，照著一個圖紙砌牆，我干瓦工20多年了，很容易就完成了。然後就跟中介簽了合同，中介說這個合同不重要，等你們去了迪拜，當地政府會給你們勞工簽證，並且重新簽一份正式合同。我一聽又是中建又是迪拜政府，就在合同上籤了字。

每：合同中有哪些規定？

王：合同主要是規定了一萬塊錢的薪資，每天十小時工作量，還有每月四天的休假。但是合同對我們要求的非常細緻，比如未經允許不得離開住宿營地，說是我們語言不通，怕與當地人產生矛盾。我當時還心裡嘀咕：迪拜這麼亂啊？

老闆違約，工人忍氣吞聲

每：去了迪拜之後這些都兌現了嗎？

王：工資當時說好的是半年一結，我們也同意了。但是到了迪拜生活環境明顯跟中介描述的完全不同，沒有空調，也沒有無線網路，甚至連電話卡都沒有。工作時長也不固定，沒有一天是十小時內完成的。

每：許諾沒有兌現，你們不抗議嗎？

王：當時沒有。後來最起碼的生活勞保都沒有，我們才去找帶我們去的郭老闆。經過商議，郭老闆答應每個月給我們一百迪拉姆（1迪拉姆=1.87元人民幣）生活費。

每：一百迪拉姆夠用嗎？

王：肯定不夠啊，連煙錢都不夠。

每：超出的工作時間有額外補貼嗎？

王：沒有，我們為這件事去找過郭老闆，他說：你們要是這麼計較，那咱們就按計較的方式來。在人家手底下幹活，老闆要是計較起來，想挑你毛病還不容易？

每：工友們一直忍氣吞聲，後來又怎麼跟郭老闆發生衝突了呢？

王：那天是2月9日，一個工人摔傷了。這事屬於安全事故，郭老闆不敢對外，只是聲稱工人把腳崴了。一個外國的生產經理看情況不只是崴腳，開車把傷者送到了醫院，診斷結果是雙腳粉碎性骨折。第二天，郭老闆召開了「安全生產會議」，他說如果再有人不按規定施工，就算摔死他也不會看一眼。

每：說完這話，工人有什麼反應？

王：是鋼筋工們鬧開了，摔傷的就是他們組的，他們覺得在這幹活沒有安全保障，要求結賬回國。但是我們沒有鬧，因為當時幹活不到半年，那會兒回家屬於違約。，但經過這個事兒，我們也沒心思幹活，當地的負責人來找我們，說這麼下去不行，回去好好談談吧。

每：談的結果是什麼？

王：不能早走，也不能給錢。那是最慘的一段時間，我們廚房只有米沒有菜了，我們去找郭老闆要錢買菜，卻找不到他人了。郭老闆雇了兩個廚師，說是每頓飯給我們一葷一素，後來沒得吃了，廚師也沒有辦法。我們就自己湊錢，買一些當地的挂面、大餅充饑。

圖為中國勞工在迪拜等待結算工資 圖片來自網路

每：後來怎麼辦了？

王：我們去找過中建，中建說你這合同又不是跟我簽的，你們找我有什麼用？我真沒想到，中建這麼大的公司，會把工程包給這麼不靠譜的老闆，而且經過這麼多層。

每：郭老闆是第幾層承包商？

王：這個工程本來是中建中東公司的，承包給了中建六局，中建六局又給了郭的上層，到郭老闆這已經是第四層了。

每：後來問題是怎麼解決的？

王：中建領導關注了，還有一些媒體報道介入，這件事算是解決了。我按原來的標準拿到了工資，但是一萬元押金和五千元中介費還沒有要回來。

每：以後還會出國務工嗎？

王：哎，應該是不會了，我這回真是被搞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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