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好聞

你說過的話，總那麼好聽。

你愛不愛，我不想確定。

——許茹芸《好聽》，老歌。

前些日子，校園裡的植物們穿上相似的綠，是那種不需要濾鏡調色，就足夠新鮮的綠色。前些日子，沒能再去植物園，沒能在樹木草叢中攛掇，為一點小小的新發現欣喜若狂。前些日子，植樹的植物圖冊沒再更新，窗台上的楓楊苗子長了3片葉子，正在努力長它的第4片。前些日子，管理課的老師指著窗外的藍果樹問植樹，植物分類是由上而下還是由下而上。這些日子，不太久，可還是覺得好像離開植物們太久了。久到難以忍受。

而這些日子，圖鑑的幾個小夥伴為了花的味道爭執不休。

提到花的味道，你會想到什麼？你們論著嗅覺，我卻不自覺打開味蕾。桂花糕，槐花饅頭，梨花膏，清明糰子，玫瑰花茶，荷葉粥……味道更適合記憶，余香繚繞，三年不絕。

有時候提到口齒生香，我是想提一段記憶。

1】槐花饅頭——豆科，刺槐屬，刺槐

前幾天在和北方同學聊花香的時候，他突然喊道：「槐花饅頭！好想吃！」這才記起這消失在記憶里很久的味道。有句話說，北方的槐花饅頭，南方的夜香花湯。模糊的記憶里有一個步履矯健的老人，喔，或許那時她還不是老人——挎著一籃子白白的槐花把整個屋子都用香味填滿。洗凈、焯熟、拌麵糰、蒸煮，然後就是熱氣溢著香氣把小孩子從戶外引回家，巴巴地望著灶台。迫不及待的手會被阻止去揭鍋，迫不及待的眼會被熱氣蒙上霧朦，迫不及待的嘴會保持安靜，張張合合只有想吃的慾望。

槐花的香與發酵的軟，澱粉的充實與白糖的甜，北方的孩子會懂得。

做槐花饅頭一般是刺槐（即洋槐），而叫做「槐」的槐樹則是槐屬的國槐。兩者均屬於蝶形花亞科，開放的時候朵朵蝶形花冠重重疊疊。花瓣會有一些皺縮捲曲，很容易散落。刺槐的蝶形花稍帶淡黃色，旗瓣中央有一點黃斑，另外，比較有特徵的是10支雄蕊中的9個基部聯合。

槐花開花時採收，則稱為「槐花」，如果是未開放時就採收其花蕾，則稱為「槐米」——形象又很萌的一個名字。

槐花荊芥飲、槐菊茶、大黃槐花蜜飲、馬齒莧槐花粥、地榆槐花蜜飲、兩地槐花粥和槐花清蒸魚、槐花飯、槐花包子……一種植物居然可以牽扯出一個系列的回味與品嘗。不過曾有記載說因口含槐花而過敏，涉及到吃，既要好奇，也要慎重。

槐花味道的記憶，大概是與小時候有關。又或者是奶奶。

2】桂花糕——木犀科，木犀屬，木犀

每當9月份桂花飄香的時候，我想沒有一個人會不識得他。太張揚了，太轟烈了，又太溫柔了，太可愛了，太沁入心脾了，太欲拒還迎了。提到桂花香，就不得不去想味蕾留戀過的桂花糕。來杭以後，曾坐一個多小時公交去一個小窗口買老人做的桂花糕，一塊就好，不能貪食。含在嘴裡，糯米和桂花花瓣在舌尖跳舞，舌尖到喉間，慢慢地被這種香甜浸潤、滲透，然後醉掉。

對於桂花糕的記憶，還有舊友的問候。分別一年，各自忙碌，突然收到這樣的問候：「這邊偶然遇見桂花糕，也是一個老人做的，特別好吃，就想到你說喜歡。」溫暖與感動，伴著舌尖的記憶席捲，這樣的問候讓人止不住回憶關於這人的所有。這樣的記憶，大概是桂花味道的。

中國吃文化博大精深，聰明的前輩調製的小吃領先全球。糯米桂花藕，桂花黃林酥，枸杞桂花茶，桂花紫薯糯米飯，桂花奶豆腐，桂花酒釀丸子，桂花腸，桂花杏仁豆腐，桂花小豆粥……古人認為桂為百藥之長，所以用桂花釀製的酒能達到「飲之壽千歲」的功效。像漢代時，桂花酒就是人們用來敬神祭祖的佳品，祭祀完畢，晚輩向長輩敬用桂花酒，長輩們喝下之後則象徵會延年益壽。散寒破結、化痰止咳、健脾補虛、止骨痛牙痛經閉腹痛……古老的中醫喜歡把吃和葯結合在一起，讓生命互補，這種自然的氣度與髓骨大概是西醫無論如何也無法比擬的吧。

一鍋桂花燉在那裡，一塊桂花切在那裡，一碗桂花盛在那裡，旁邊是你的桂花味道的人。

3】蠟梅口香糖——蠟梅科，蠟梅屬，蠟梅

之前去杭州植物園看蠟梅的時候，被梅香所誘，幾個人忍不住摧殘了花在嘴裡。整朵直接吞下，帶著半冰雹狀的雨水。入口時和直接吃桂花的味道相似，澀苦，青草香。之後卻是一口清香灌滿鼻腔口腔胸腔，比薄荷更清，如口香糖一般爽口持久。

總愛胡亂吃植物幾個人相覷笑笑，吐吐舌頭祈禱不要有什麼奇怪的副作用。

《本草綱目》中寫：「蠟梅花味甘、微苦、採花炸熟，水浸淘凈，油鹽調食」，既是味道頗佳的食品，又能「解熱生津」。真不知這清洌洌的花瓣「炸熟」再被「油鹽調食」後會是怎樣一種風味。等天時地利人和，一定得試試。而據現代藥理分析，蠟梅花含有龍腦、桉油精、芳樟醇等成分。蠟梅花味微甘、辛、涼，有解暑生津，開胃散郁，解毒生肌，止咳的效果。民間常用蠟梅花煎水給嬰兒飲服，可以清熱解毒。

比較有趣的是原來蠟梅的果實就是古代的巴豆，所以可千萬不要誤食。甘、辛、涼、解暑。原來這樣的記憶，是蠟梅味道的。

樟樹果碾碎的味道，檸檬和柑橘剝開的味道，園林工人切割的青草味道，成熟蘋果的味道會激發人的幸福感……植物不會說話，腺體的釋香便是他小心翼翼說的情。當他們被你嗅到，被你的饞念惦記，那就是他們於你的存在。

你留下的香，總那麼好吃。

而你愛不愛，他不想確定。

恩，再過一個月，我們的枇杷也要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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