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主攻營長臧雷含淚告慰烈士：老山奪回33周年了，你們放心吧

【薦語】

33年前的今天，原昆明軍區14軍40師118團奉命主攻老山，該團三營配屬122團100迫擊炮連及部分支援力量為左翼攻擊群。三營勇猛戰鬥，出色完成任務，為收復老山作出重要貢獻。

33年後的今天，我們向您推薦三營營長臧雷1985年參加「為國防現代化獻青春」彙報會的一篇演講稿。時光的長河沖刷浮塵，留下真金。此稿至今讀來，依然讓人蕩氣迴腸、熱淚盈眶。

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我們銘記這場戰爭，方知幸福從何而來、自己要去往何處，初心才能堅定，前行才夠繼續，方能無愧於先烈庇佑，無愧於偉大的時代。

值收復老山33周年之際，謹向以命鑄就中國界碑、捍衛祖國尊嚴的英烈致以崇高敬禮！

我們的身後是親愛的北京

昆明軍區14軍40師118團三營營長 臧雷

我是參加老山自衛還擊戰的一名營長。我受老山前線官兵的重託，懷著激動的心情來到北京。和我同來的還有他們——我們部隊為收復老山而壯烈犧牲的烈士們。

戰前，他們都曾表達過一個共同心愿：打勝仗，立大功，當英雄，上北京。但是，他們在戰鬥中犧牲了，長眠在祖國的南疆。今天，我帶著烈士們的心，來實現他們的夙願。

從我記事以來，最能激勵我的莫過於為國家為民族而戰死的英雄。孩提時代，我曾在電影院里哭喊過「董存瑞叔叔」，也曾為《英雄兒女》中王成的壯舉而激動不已。然而，在我不長的經歷中，極大地震撼了我的心靈，鞭策我在人生道路上經受住生與死考驗的，乃是1979年對越自衛還擊作戰中為國捐軀的烈士們。

圖：臧雷（右）在老山戰場。

在1979年對越自衛還擊作戰中，我頭部負了重傷，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神志清醒以後，得到的第一個信息，是醫生給我下的判決——癱瘓。啊，癱瘓！多麼可怕的結論！這意味著，我將從此躺下，讓人伺候一輩子。我的肌肉一天天萎縮，152斤的體重一星期內就下降到108斤。我覺得自己彷彿一下子掉進了萬丈深淵。我絕望了，真想結束這一切。

這時候，是黨組織和同志們挽救了我，是犧牲了的戰友的精神激勵了我。組織上派人到醫院看望我，對我說：保爾·柯察金是個戰士，你也是個戰士。他癱瘓後也曾想過輕生，但是他有勇氣放下對準自己的手槍，難道你沒有勇氣戰勝傷殘？

連長來到醫院，了解到我的情緒後對我說：「在這次戰鬥中，我們部隊的英雄岩龍等同志犧牲了，我們連隊的李普南、郭志華、洪開恩等同志也犧牲了。難道他們希望你是個軟蛋，是個膽小鬼？戰場上我不懷疑你的勇敢，可是現在呢？你又怎樣用你的行動去告慰烈士的在天之靈？」

圖：臧雷在老山戰場。

我被震動了。我彷彿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彷彿聽見烈士們對我說：挺起你那寬闊的胸，扼住命運的咽喉，怯儒和絕望不屬於奮鬥者！

終於，我昂起了頭，下定戰勝傷殘的決心。我要拼力重新站起來，回到連隊去，回到前線去！

重新學習走路是一大難關。在醫生精心為我治療的同時，我首先練坐，有時一坐大半天，一直到睡著。然後是練蹲、練站、練走。

為了練走，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摔了多少次跤，腿上結了多少個疤，昏迷過多少次。終於，我丟了拐杖，能拄一根竹棍走路了。整整三年時間，我完成了和殘廢作鬥爭的「第一戰役」，做到了走路不瘸腿。後來，又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取得了「第二戰役」的勝利，學會了跑。

我始終牢記著犧牲戰友張曉峰同志對我說過的話：「排長，你把你的一等殘廢軍人證明書叫做『無期徒刑判決書』，我希望這個『判決書』在你身上失效。」今天，這個「判決書」真的在我身上失效了，我怎能不感謝給我以勇氣和力量的烈士們呢？

圖：臧雷祭拜烈士。

去年4月，我營接受了老山戰鬥主攻營的光榮任務。同志們懷著學習烈士的決心，高呼著為烈士報仇的口號，浴血奮戰。在林密草深、地雷密布、敵人組織了嚴密火網，坡度為70度的進攻路線上，戰鬥英雄、副連長張大權重傷不下火線，犧牲在衝鋒部隊的最前面；「孤膽英雄」陳洪遠插進敵人心臟，一人斃敵16名，一隻眼睛被打瞎後仍戰鬥不止；戰鬥英雄史光柱雙眼被炸瞎，還在繼續戰鬥。

我們全體指戰員高喊著：「打主峰啊！上主峰啊！」把勝利的紅旗插上了老山主峰！當敵人瘋狂反撲時，我們部隊英勇抗擊，寸土不讓，打得敵人丟下大批屍體狼狽潰逃。我們部隊的「十五勇士」打退了敵人的幾十次反撲，斃敵幾百名。15名同志中有9人負傷，5人犧牲，其中有3名同志和敵人同歸於盡，陣地被譽為「李海欣高地」。

戰鬥中，我看到了一個個悲壯的場面：從56號高地到老山主峰的進攻道路，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十幾位犧牲的同志都向前倒下，緊握武器和拳頭，沒有一個同志閉上眼睛，周圍是敵人的100多具屍體。

我和教導員含著熱淚，一個一個地給犧牲的同志閉上雙眼：「好同志啊！好弟兄啊！請閉上眼睛吧！老山奪回來了，老山守住了，你們放心吧！」

在犧牲的同志身邊，我想起了一位老兵寫的詩：「誰都嚮往生活的幸福，誰都需要溫暖的家庭，難道他們不知道生命只有一次？難道他們不珍惜寶貴的青春？難道他們不疼愛自己的父母？難道他們忍心拋下自己的愛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啊，他們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年輕的戰士回答道：因為，我們的前面是殘忍的侵略者，我們的身後是母親的胸脯，是親愛的北京……」

圖：118團烈士主要安葬於麻栗坡烈士陵園，這裡長眠著許多臧雷的戰友及帶過的兵。老營長臧雷剛猛血性，但每次來看望戰友，都難抑悲傷、痛哭流淚。

今天，勝利了的今天，我要告慰烈士們的是，我能夠來到北京，並且站在這裡，代他們向祖國母親彙報。

我還要告訴烈士們，黨中央、中央軍委和全國人民給了我們很高的評價、很多的榮譽。英雄們吶，你們還有什麼希望，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是的，他們什麼也不能說了，他們又似乎永遠在說。

讓我用一首烈士的詩作為今天的結束語和明天的進軍號吧：「我們在這裡，在美麗的老山山麓，在雲蒸霞蔚的九天霓虹。年輕的朋友們哪，我們比你們雖然生命短暫，但我們化作了束束紅花，她不在庸人俗輩的手中傳遞，她只奉獻給為『四化』而奮鬥的人們！」

（略有刪減）

（本號關注軍史戰史與軍事裝備，歡迎諸君賜稿，一經採用即奉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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