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已百年身——閻錫山與他的模範省

文史 04-28

獃獃按

今兒，是咱老鄉「閻老西兒」的生日，老家前天發了篇《七十七年家國夢——閻錫山與他的模範省》，預熱了一下。今天是正日子，所以再將其姊妹篇也一併發出來。

作者還是@楊傑先生：一位生於甘肅，卻「客舍并州已十年」，潛心鑽研山西歷史、地理、民俗、建築等的山西「准老鄉」。

造產救國

明清五百年，太原城中最高的建築是鼓樓。這座巨大的建築和鄰省的西安鼓樓長得基本一樣，都是高達十丈。鼓樓雖已不存了，但它的位置太原人都很熟悉，那個地方今天叫做食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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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鼓樓

1937年抗戰開始後，閻錫山在太原鼓樓上掛了兩塊巨匾：上面寫著「用志不忘」，下面寫著「造產救國」！在他看來，不管是晉綏軍還是前來支援的八路軍中央軍，前線上的戰鬥都是戰術層面，戰略上來看，要想保住山西，必須拼盡時間發展工業，才能支援前線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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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樓高懸巨匾「造產救國」

李蓼源先生總結的閻錫山第二個核心思想，就是「造產救國」。

正像美國《時代》雜誌寫的：閻錫山對「優質的道路、紡織、發展優良的牛、馬、耕具、家禽、肥料……所有能為他的鄉親直接帶來好處的事物」充滿著嗜好。抗戰前後，一大批工業迅速開辦起來，很多成為今天一些山西大型國有企業的前身：比如太原鋼鐵集團的前身西北鍊鋼廠、太原礦山機器廠的前身西北育才鍊鋼機器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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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鋼前身西北鍊鋼廠

這段時間，閻錫山自己兼任西北實業公司總經理，一方面對全省舊有官商企業進行改組，比如當時改制的雙福火柴公司就是後來山西人熟悉的平遙火柴廠前身。一方面著手延請專家賢達、遴選歸國留學生，設立特產、礦業、紡織、化工、水利、牲畜、肥料、冶金、交通、商業、銀行各小組，派員在山西各縣進行資源調查，設立十年計劃，準備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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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遙火柴

陸陸續續，1925年，山西製造出了第一架飛機；1932年，山西製造出第一輛汽車。當年有報人採訪汽車廠廠長姜壽亭，問起汽車命名，姜壽亭看著閻錫山，閻喜不自勝，嘿嘿一笑說：就叫「山西牌」吧……同年，山西試製載重貨車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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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通公司

這是一張1929年的老照片：利通汽車公司同人在首義門前合影。首義門前就是今天的五一廣場。利通公司當時主要經營省內長途客運，總部設在五一廣場邊上的純陽宮。

說起閻錫山的工業時代，不得不提到他的窄軌鐵路。

一位朋友說道：致力於造產救國的閻錫山，其實思想也很前衛，他研究當時的各種思想，提出了自己的主張。可是好像從民國至今在其他省的人眼中一直是一個土鱉的形象。甚至在民國期間一寸鐵路都沒有修的外省人都譏笑他修的鐵路。

山西修的第一條窄軌鐵路是正太鐵路，那個時候還是大清，閻錫山還在日本留學，所以與他無關。

1907年，山西巡撫胡聘之計劃修一條從山西太原和河北正定的鐵路，取名「正太鐵路」，這條鐵路跨越太行山連接晉冀，工程量巨大。為什麼修成窄軌呢？因為跟外國人貸的款，我們說了不算。所以最後請的法國工程師，用的法國鐵路標準，當時的法國標準是窄軌。

這條鐵路修到河北境內，受當時施工技術所限，跨越滹沱河就成了一個難題。所以把起點站由正定改為振頭鎮，火車站設在振頭鎮的石門，石門後來隨著鐵路逐漸發展起來，成為今天的河北省會石家莊。

正太鐵路是一條東西大動脈，二十多年後閻錫山執掌山西大權，計劃調集晉綏兵工，修建一條貫穿山西南北的同蒲鐵路。這條鐵路原名「同成鐵路」，計劃從山西大同一直修到四川成都，後來發現出了山西地界基本上鞭長莫及，就只能望河興嘆，把終點站設在黃河邊上的山西最南端——風陵渡。風陵渡當時屬於蒲州，故名同蒲鐵路。

同蒲鐵路以省會太原為界，分為南同蒲和北同蒲。南同蒲段513公里，1933年5月開工，1935年12月竣工。北同蒲段351公里，1933年11月開工，1937年8月修至大同城外還剩8公里時，因大同淪陷停工，成為一個時代的遺憾。

這條全長將近九百公里的同蒲鐵路也修建的是窄軌。

至於為什麼修建成窄軌，閻錫山曾經發表談話：「……標準軌是1453mm，我們修的1000mm窄軌，就可以節省一多半的開支。比如同蒲路修標軌，30年要賠7.8億元；而修窄軌，30年就可以賺6.16億元。」

閻錫山一直以商人的精明治理山西，同蒲鐵路開工不久，他就出版了一部小冊子，專門講述山西選擇窄軌的經濟原因。幾十年意識形態大江大海，充滿了嘲諷和曲解，實際上負責任地經營一方，無不精打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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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商的精明

9月30日位於龍潭湖的太原萬達廣場開業，燈火輝煌，人流如織。仔細看，會在廣場上看見幾座殘存的古建築，說明這裡是太原府城隍廟的舊址。太原府城隍廟，閻錫山時代改建成平民工廠，「至民國三十五年，平民工廠年產各種布呢二千餘匹，提花毯一萬塊，線襪五千打，鞋八千對，毛巾三百打……」

如今，斯人已去，已是一個革舊布新的新時代。回憶過去，會不會有一個歷史的瞬間，讓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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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萬達廣場

離合悲歡

閻錫山早年日本留學，學的是軍事，結果一生中兩場大的守城戰，都沒有守住。

第一次，1937年日軍沿正太路南下，兵臨太原城下。太原是山西省會，也是閻錫山的大本營。之前雁北、晉北已失，山西有覆巢之險，太原有累卵之危！11月2日，閻錫山組織太原保衛戰，6日晉綏軍與日軍交火，中國守軍誓死不退，反覆爭奪，死傷慘重。

11月9日，太原陷落，日軍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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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侵入山西省政府

城已破，比較混亂，日本人大呼小叫一路耀武揚威卻根本沒有人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一路日軍衝進山西省政府，在門口的柱子上刻下自己部隊的番號，一路日軍衝到閻錫山的住宅合影留念，背後的門額上寫著「仙眷長春」……百姓都在私傳：日軍從「迎暉門」進城，迎暉，不就是迎日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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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在閻宅前合影

迎暉門，就是今天太原小東門。

第二次的守城戰，是1949年。之前閻錫山知道這是最後的籌碼，所以充分發揮他的軍事才能，做了許多準備，在太原東山、西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碉堡群。自1948年晉中戰役後，解放軍已經將太原城團團圍住……

1949年4月24日，巨炮聲中太原城破，這是徐向前、閻錫山兩個五台老鄉之間的對決。同日，太原解放。這一役國軍58000人，解放軍45000人，十萬軍人死難……徐帥從望遠鏡里看了看，深深地感嘆了一句：「好不容易」！這場圍城，從去歲開始一直到今年，多半年的時間，今天終於有所了結……

今天的山西醫科大學第二醫院坐落在閻錫山創辦的川至醫專舊址上，所以山大二院仍然保留著一個「川至藥房」。川，是伯川，閻錫山的字；至，是到來。閻氏取這樣的名字意在勉勵學醫的學生，希望他們將來給人看病，要善意認真，有如百川親臨。

1948年11月，美國《LIFE》雜誌記者給閻錫山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中閻錫山正在給記者講：他曾經諮詢過德國醫生，聽說納粹軍官在牙齒中暗藏氰化鉀毒丸，咬破之後可當即斃命，於是他讓川至製藥廠試製出了五百瓶毒藥，以備破城之後自殺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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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瓶毒藥

可是4月24日城破的時候，閻錫山在哪裡呢？

3月28日，國民黨計劃與共產黨展開「劃江而治」的談判，其中關於山西的部分代總統李宗仁邀請閻錫山去南京商議，電文曰：「關於和談大計，深欲事先與兄奉商，敬祈即日命駕入京藉聆教益」。次日，閻錫山召開幹部會議宣布了李宗仁的電令。隨後乘車到達河西機場，飛往南京。

走前，他跟僚屬說：「此次離開太原也許三天五天，也許八天十天，等和平商談有了結果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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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主席

一個月後太原解放，「太原五百完人」按照台灣的說法「慷慨赴難」時，閻錫山仍未回到太原。

閻錫山經營山西三十八年，按理不會隨意棄巢。為什麼沒有及時趕回呢？

按照當時的圍城形勢，閻錫山一行是無法從陸路返回。外圍的東山爭奪戰結束後，解放軍的炮火已能覆蓋太原的所有機場，國民黨飛機無法降落，空投亦不能低空飛行。閻錫山聽說可以跳傘，終因年事已高最後放棄。1949年被解放軍俘虜的日本軍官城野宏當時在太原城內，他回憶說四月初的時候，閻錫山曾飛回太原在上空盤旋，但炮火封鎖無法著陸而返回。

閻錫山後來在電文中講：因事被阻，不能與大家共同保衛太原，這是此生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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