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從末位秀到「末節之王」小個子也有宏大藍圖

運動 04-28

（文/Carvell Wallace，ESPN Truehoop

作者譯/劉偲揚）

我還從未見過甲骨文中心（金州勇士主場）的球迷向對方球員高呼MVP的場景。

準確來說，高呼口號的並不是勇士隊球迷，而是一小群狂熱的凱爾特人球迷，他們把凱爾特人綠色球衣套在自己的白色T恤上，坐在客隊籃筐 10 排以後的位置。這些人身體強壯，頭戴褪色的棒球帽，在有節奏的揮拳加油時，手中的啤酒不時從塑料杯中濺出。

在甲骨文中心，球迷們有自己的 MVP，他就是史蒂芬-庫里。事實上，他已經獲得了兩次最有價值球員稱號。對球迷們來說，庫里就像是一個考上大學，最後變成明星的小兄弟，深受愛戴。他是球隊的引擎，團隊的潤滑劑。他時常祈禱，為凈水器做廣告，有著灣區人一貫的行事風格，以不冒犯別人的方式贏球。

然而這次，伊塞亞-托馬斯變成了甲骨文中心球迷呼喊 MVP 的對象。這個不微笑的闖入者拉近了波士頓與奧克蘭的距離，他現在站在罰球線上，他不會表露自己是否聽到了球迷的呼喊。他在罰球前的準備動作十分簡潔，沒有轉球，沒有擦手動作，而是簡單的拍三下球，罰球入網——簡潔扼要是他的風格。

實話說，伊塞亞-托馬斯看上去並不像是個職業籃球運動員。他身高只有5英尺9英寸，在NBA歷史上只有24名球員比他矮或和他一樣高，其中只有10人職業身涯出場時間超過1000分鐘，只有2人參加過全明星賽，只有1人參加過多次全明星賽，也只有一位拿到過三雙——托馬斯就是那個人。

相比職業籃球選手，伊塞亞-托馬斯看上去更像是在大型連鎖健身房裡打球的小個子，說著一連串的俏皮話，活躍全場氣氛，然後做出假動作，在防守者面前投進三分球。像這樣的球員需要用其他方面的能力來彌補身高的不足，例如速度、和藹的態度、錢，或者像托馬斯一樣，擁有比賽烈度。這種烈度也許看不到，但卻可以感受得到，你可以從他的眼神中、從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從他縱觀全局的氣場中感受到他的力量。

如果你敢在場上與伊塞亞-托馬斯對位，你將在場上切實感受到他的比賽烈度，這種烈度被他肆意揮灑在空氣中，這時，你最好知難而退，因為他會在你頭上得分，他會破解你的雙人包夾戰術並打擊你的自尊心，他會在你面前過人如麻，他還會投進那些你認為本不可能進的神仙球。

2017年3月8日晚，面對金州勇士隊，一支上賽季創歷史贏得73勝的球隊，一支優秀到讓人嫉妒的球隊，一直擁有各種連勝紀錄的球隊，一支在客場毫不留情屠戮對手的球隊，伊塞亞-托馬斯交出了25分3助攻3搶斷的數據。

幾周之後，我問伊塞亞-托馬斯是不是因為那場比賽對手是勇士隊，他對位庫里並且國家電視台直播才讓他有了額外的打球動力時，他作出了大多數運動員都會作出的回答，那就是不管對手是誰，他對比賽的態度都是一樣的，但我不相信他的回答。

在此之前，我曾經問伊塞亞-托馬斯，他和其他美職籃球員相比，有什麼特質，他回答說：「我希望球員們害怕與我對位。」

從那時起我便相信，伊塞亞-托馬斯一直以來都被低估了，他的求勝慾望非常強烈。

本賽季，這個28歲的控球後衛出乎意料成為聯盟中最具活力的進攻球員之一，他是聯盟中最無畏的末節關鍵先生，並以場均28.9分的表現讓凱爾特人登上常規賽東部第一的位置，出乎聯盟的意料。現在，伊塞亞-托馬斯進入了自己的關鍵第四節，對於前兩年季後賽第一輪鎩羽而歸的凱爾特人來說，今年是打破宿命的大好時機。同時，托馬斯與凱爾特人的合同明年夏天到期，他期望之後簽一個大合同。所有這一切的走向都取決於托馬斯在季後賽中的表現。

這種表現也包括他如何在極端悲傷的情況下進行比賽。在凱爾特人與公牛隊的系列賽第一場的前一天，伊塞亞-托馬斯的妹妹Chyna在老家華盛頓州的一場車禍中去世。籃球與家人一直是伊塞亞-托馬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在他小時候，父親經常帶著伊塞亞-托馬斯和妹妹去體育館。在妹妹去世後的一次發言中，伊塞亞-托馬斯說他「無法想像失去了妹妹Chyna，他將如何生活。」在是否比賽的選擇中，伊塞亞-托馬斯一如既往的選擇參加比賽，這甚至出乎大家的意料。然而，儘管在前兩場比賽中托馬斯拿下了全隊最高的53分，凱爾特人隊在對公牛隊的系列賽中0比2落後，而凱爾特人本來對這個系列賽信心滿滿。突然間，壓在伊塞亞-托馬斯身上的不只是整個球隊、整個城市及他們所寄託的冠軍夢想，還有難以承受的震驚與傷心欲絕。

自孩提時代起，伊塞亞-托馬斯就極其渴望打籃球，現在他夢想成真了。世界上的越來越多的人逐漸開始認識他，有人認為一些出眾的職業運動員能輕鬆應對各種挑戰的說法是陳詞濫調，但就伊塞亞-托馬斯而言，他的確是為籃球而生的。

伊塞亞-托馬斯生長於華盛頓州的Tacoma，他的父親詹姆斯擔任波音公司的零件檢察員近30年，據父親回憶，托馬斯小時候沒有太多可以打球的場所。他說：「我會帶伊塞亞去空軍基地的教會聯賽打球，但那裡打球的主要是成年男子，而他只是個孩子。我一直告誡自己的孩子不要放棄。」

在伊塞亞六年級時，詹姆斯感受到了他的兒子在籃球方面與眾不同的天賦。像所有籃球少年的父母一樣，詹姆斯用「我們」作為主語來敘述伊塞亞-托馬斯小時候參加籃球賽時的情景：「我們參加YMCA聯賽，聯賽里的球員比他差遠了，他在一場比賽里能得38分。」

詹姆斯決定帶他兒子參加AAU聯賽，他記得當時同事曾經質疑他為了看這些小孩們亂扔三分而浪費假期跋涉全國的決定，他說：「我把這項活動當成是全家旅遊，我與我的妻子以及我的女兒把（看比賽）變成一項旅遊活動。」

然而，伊塞亞-托馬斯沒有6英尺6英寸的身高，無法擔任球隊的主角，與他在學習方面的成就無法相提並論。當一名籃球運動員甚至比場下的裝備經理還矮時，他就不得不考慮另謀出路了。伊塞亞-托馬斯的父親詹姆斯說：「在他困難時，我會告訴他去尋找其他的出路，但伊塞亞不想這樣做，籃球永遠是他的全部追求，如果你從他手裡奪走了籃球，你就等於奪走了他的生命。」

在伊塞亞高二的時候，因他的成績下滑，伊塞亞-托馬斯的父母將他轉到康涅狄格州一個叫South Kent的寄宿學校上學。在遠離家庭的情況下，伊塞亞-托馬斯不得不自力更生。他在三月中旬在凱爾特人俱樂部訓練後告訴我：「我那時有想實現的目標，我想去上大學，然後在美職籃打球，所以我不得不努力訓練，如果我不努力，我不可能達到今天的成就。」

伊塞亞-托馬斯在2008年進入華盛頓大學，根據網站rival.com排名，他當年是排名全美第35的後衛。隨後，他成為了Pac-10最佳一年級生。三個賽季後，當他離開時，他已經是一個場均拿到16.4分、4次搶斷，兩次進入All-Pac-10第一陣容的球員了。

數據能證明一個球員的優秀，錄像能證明一名球員的自然之力，在伊塞亞-托馬斯的錄像集錦中，他就像人形閃電一般，殺入禁區，並利用無限的變向、拋投、單腳跳步甚至是天勾來做出下一個動作，他說：「我在比賽中做的每一個動作，之前都已經在訓練時經過了大量的練習。」

在2011年Pac-10賽區冠軍賽上，外界第一次注意到了伊塞亞-托馬斯決定比賽結果的能力。

當時離加時賽結束還剩7秒，華盛頓大學與亞利桑那大學打成75平。伊塞亞-托馬斯把球運到前場並要求單打，這時只剩下他與罰球弧頂的防守者。每一個在體育館裡的人都在尖叫，儘管他們那時還不確定為何激動不已。事實上，你可能會可憐與托馬斯對位的防守者，就像你憐憫那些在關鍵時刻與伊塞亞-托馬斯對位的其他防守人一樣。伊塞亞-托馬斯下一步的行動難以預測，兩分球和三分球都能終結比賽，那個可憐的防守者像被困在孤島上一樣無助，而他也無法脫身。伊塞亞-托馬斯的表演以史上最慢的拜佛動作開場，事實上，這個動作更像是一個信號，彷彿在讓防守者選擇今天的故事以怎樣的方式結局。接著，他變向假突，然後真突破，防守者試圖機警地跟上他的步伐，然而為時已晚。伊塞亞-托馬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做出了一個略微失去重心的後仰跳投動作，投出一記長兩分，出手之際，秒錶走完，球入筐。緊接著，攝像師沖向籃球場地，球館變得像聚會現場一樣熱鬧。亞利桑那大學的球員趴在地上掩淚哭泣，記者們從他們身上跨過去準備採訪托馬斯，而伊塞亞-托馬斯站在原地，彷彿他已算定一切終將發生。

在2011年NBA選秀中，伊塞亞-托馬斯排名所有新秀最後一位，在他身前的6名新秀中，有5名沒有在常規賽獲得上場時間，與此同時，伊塞亞-托馬斯本賽季場均得分超過保羅-皮爾斯，躍升至凱爾特人隊史得分第五。

被國王隊選中後，伊塞亞-托馬斯在新秀賽季場均砍下11.5分、4.1次助攻，並兩次獲得西區最佳新秀。他甚至成為了美職籃歷史最矮的獲得三雙的球員。然而，在2014年7月，為了得到奧里亞奇（你可能從未聽說過這個球員），他被國王先簽後換到菲尼克斯太陽。伊塞亞-托馬斯在太陽隊過得並不順心，他需要與太陽隊的後衛德拉季奇以及布萊德索爭奪出場時間。在46場比賽後，凱爾特人隊向他伸出援手——凱爾特人用得分後衛馬庫斯-索頓和一個選秀權換來了伊塞亞-托馬斯。

在波士頓，伊塞亞-托馬斯找到了一個重視其侵略性打法的體系。圍繞托馬斯，史蒂文斯教練的嚴肅執教風格塑造了凱爾特人強悍的精神屬性以及團隊至上的打法，使伊塞亞-托馬斯能更流暢的得分、傳球，這個體系也減輕了托馬斯防守的任務。

伊塞亞-托馬斯的防守有多差？這取決於你看重的是什麼，數據顯示伊塞亞-托馬斯的防守正負值是-4.17，在美職籃所有92名後衛中排名最後。

史蒂文斯教練對此很寬容，在三月對陣勇士的比賽後，他在媒體面前鼓勵了伊塞亞-托馬斯：「他防守的是庫里，整場比賽追防庫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庫里此役16投8中，得到23分）。」伊塞亞的父親詹姆斯則讚揚起兒子的防守：「如果你仔細看，你會發現伊塞亞是一個很好的防守者，只不過他（弱小）的身材減弱了他防守的效果。」克勞德的回答則充斥著外交辭令：「我猜他已經儘力了。一個人不可能樣樣達到極致。」

但當我把此話題拋向伊塞亞-托馬斯時，他的回答頗有攻擊性，似乎他也把這個問題當成了場上的防守者，他說：「（不管我的防守數據怎樣）我能為球隊贏得比賽。」

他說的確實是事實。

回想起在甲骨文球場球迷向他高呼MVP口號的那個夜晚，那是我第一次現場看伊塞亞-托馬斯打球，我被他打球時的散發的凌亂的活力震驚到了，有一次他頂著防守球員殺入內線，最後被馬特-巴恩斯盡全力封蓋，那記封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在清潔桌子上的碎屑。但更常見的場景是伊塞亞-托馬斯完成了不可思議的表演，有一次，他投進了一記像是從天花板上投出的超遠三分。他第四節對位前總決賽最有價值球員伊戈達拉時，用能殺死人的眼光直視對方，並冷靜投入一個26英尺外的跳投，帶領凱爾特人打出了一個15比0的攻擊波。而他失去平衡的上籃命中和不看人傳球，以及他永不退縮的精神，則證明了他是用生命在打球。

在他妹妹去世後一天，伊塞亞-托馬斯決定堅持上場比賽，史蒂文斯教練告知他不必在那個復活節周日出場，但他仍然堅持，箇中原因也許只有他和他的家人才理解。也許是因為伊塞亞-托馬斯想與凱爾特人隊，這個給他機會並讓他閃耀的隊伍並肩戰鬥，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就像他曾經對我講的那樣：「不管我的人生發生了什麼，只要我去了體育館，我就會好起來的。」

但當他走上場地開始熱身時，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攝像機捕捉到當現場響起跳舞音樂時，他在哭泣。他的運動鞋上刻著妹妹Chyna的名字、「安息吧我的妹妹」字樣以及妹妹去世的日期（2017年4月15日）。入場時，托馬斯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像超膽俠一樣躍進球場，與隊友圍成一圈，而是在現場主持人介紹他時快速走入場內，現場隊友將他圍成一圈，給予他溫暖的擁抱。

他的表現時好時壞，他第一節前段投進了一記超遠三分，北岸花園球場的球迷瞬間沸騰，他使出渾身力氣防守，極具侵略性，但現實並不像故事般美滿，凱爾特人102比106輸給公牛隊。

伊塞亞-托馬斯儘力了，他拿下了33分，從他小時候與他父親一起打球時起，他就是在不停地挑戰人類的極限。不管凱爾特人這賽季戰績如何，托馬斯已然成為波士頓的明星。當他那場比賽第一次站上罰球線時，全場MVP的呼喊聲比以往都要大，在凱爾特人隊替補席背後，有人豎起了標語：「我們支持你，伊塞亞。」這個城市熱愛這個被低估的球員，這個精力充沛的反抗強權的鬥士，這個城市的人會因為球隊為了得到巔峰期的球星Sammy Sosa而賣掉Trot Nixon而憤怒，波士頓不需要球星，他們需要鬥士，而伊塞亞-托馬斯就是一個十足的戰士。

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凱爾特人隊目前以每年675萬美元的白菜價讓聯盟里打球最賞心悅目的球員之一為其效力。伊塞亞-托馬斯今年是聯盟得分第三高的球員，在詹姆斯和杜蘭特以及庫里之前，但2017-18賽季是這個白菜合同的最後一年，伊塞亞-托馬斯十分清楚他的真正價值，他告訴我說：「我認為自己是頂薪球員，我的比賽表現證明了這點。」

凱爾特人俱樂部告訴我他們熱愛伊塞亞-托馬斯，但俱樂部也表示，如果托馬斯的要求不實際，那他們也無能為力了（儘管凱爾特人已經給了霍福德4年1.13億美元的合同）。回溯凱爾特人的歷史，他們堅信不管一個球員有怎樣的魅力，他都不能擁有額外的特權。但凱爾特人真的捨得與托馬斯分道揚鑣嗎？在季後賽之前，凱爾特人俱樂部前台辦公室的一個主管在帶我參觀時問我：「你可以環顧球館四周，看看這些總冠軍旗幟，這些都是從舊的球館帶來的，在這裡，這是成功與否的唯一衡量標準。」

包括四名球隊總經理在內的許多聯盟里管理層級別的人士都同意上述觀點。儘管伊塞亞-托馬斯是一名打球富有激情的極具競爭力的球員，許多人認為他配不上頂薪合同。雖然凱爾特人俱樂部拒絕將伊塞亞-托馬斯當作超級巨星看待，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在2011年拒絕了他59次的這個聯盟中，有一個地方將會為他敞開大門。

但就伊塞亞-托馬斯而言，不管他未來留在凱爾特人隊與否，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那就是籃球場，是他每天訓練的地方，是他在隊友結束訓練，完成拉伸後練習三分、急停跳投的地方。每晚，他在這裡品嘗勝利或在失敗中掙扎。四月初在籃球練習場時，他對我說：「從我小時候開始，每當我踏上球場時，我都會很開心。」

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睛盯著場地另一邊的籃筐，他微微一笑，結束了短暫的採訪。這時，傑拉德格林和他開起了玩笑，他叫托馬斯矮子，並向他發出三分球比賽的挑戰。當然，伊塞亞-托馬斯十分希望證明自己，應約參加比賽。

像以往一樣，他從不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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