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豌豆︱「娃娃服媽誆，苕菜服米湯」

救荒野豌豆

學名：Vicia sativa

別名：大巢菜，薇，苕子

豆科野豌豆屬

一年生草本

這個時節，在我家樓下的荒草叢中，江邊菜地，隨處可見一種野草，開小小的紫紅色蝶形花，匍匐在草地上四處蔓延，或零星幾株，或成片招展。仔細一看，有些已長出了扁平的小莢果。

每年冬末春初，這種野草就綠意盎然地出現在冬天的荒蕪之地，就沖著這份粉嫩而純粹的綠，它在我眼中就就得引人注目起來。

它具有多對羽狀複葉，這小葉也很有特點，長橢圓形，先端近平截，中間還有個小短尖；葉邊緣有細細的睫毛，葉背面，有密密的短柔毛。葉柄與莖連結的地方，有一對形狀不規則的托葉，把這個托葉翻過來，會發現背面兩邊各有一隻深紫色的腺點。此外，每個葉軸頂端，還有3條細細的卷鬚。

偶數羽狀複葉2－7對

葉軸頂端有3卷鬚

托葉背面有深紫色腺點

即使在還沒開花的時候，老爸老媽都認得它，說這是野豌豆呀。反倒是我，是全家人里最後認識的那一個。

我國有40多種野豌豆，這一隻，大名救荒野豌豆。它的花通常單生於葉腋，花梗極短；花萼細筒狀，先端5裂，毛茸茸的。莖四棱形，微被毛，中空。

花正面

花側面。單生葉腋，花梗極短

花萼先端5裂

莖具棱

有趣的是，雖然名字中有「救荒」這麼山野氣息的字眼，救荒野豌豆卻是栽培的。其種加詞sativa的意思就是栽培；栽培的目的，一是作綠肥，二乃優良牧草。野豌豆屬的名字Vicia來自拉丁語，意思就是野豌豆。

未成熟的莢果

毫不起眼的野豌豆，卻擁有幾千年的厚重歷史。「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個千古名句，就出自《詩經·小雅·採薇》篇。數千年前古人所採的薇，就是如今近在眼前，仍然綠意青蔥的某種野豌豆。

跟野豌豆有關的典故很多，最著名的就是「採薇」。商代孤竹君的兩個兒子伯夷與叔齊，在周武王伐紂滅商後不願意食周粟，以薇為食，最終餓死在首陽山。魯迅先生有一篇小說《採薇》，講的就是這個故事。

弄懂「薇」字其實就是野豌豆的意思時，我忽然想起，女生取名字很愛叫什麼薇啊，趙薇戚薇李薇，她們的父母選這個字的時候，知道是把女兒比作了野豌豆么？不過挺好，薇的生命力很強健。

野豌豆也叫大巢菜，這個名字出自《本草綱目》；在四川也叫苕子。順著這個別名，我意外地打撈出了另外一種野豌豆，跟我的童年淵遠流長。

小時候在川西外婆家住過一年。農村不像城裡，天天變著花樣均衡營養，莊稼田裡出什麼就吃什麼。但有種苕菜是個例外，是晒乾了的，隨時可以吃。用蒸瀝米飯時濾出的米湯，加點豬油渣子一起燒開，再抓一把苕菜煮進去，放點鹽，幾分鐘後，一大碗綠油油香噴噴的米湯苕菜就出鍋了。

後來，老媽每次回老家，帶回的土特產中，也總有一大包干苕菜。但是，小時候的我從來沒見過苕菜長在田裡是什麼樣子，直到寫這篇文章時才發現，它竟然也是一種野豌豆！

川西壩子人愛吃的苕菜，植物學上的中文名字叫小巢菜或硬毛果野豌豆，學名Vicia hirsuta，跟救荒野豌豆是同屬的近親。其花簇生，花極小，莢果被硬毛。

小巢菜花小，簇生

莢果被硬毛

川西人吃苕菜的傳統源遠流長，有上千年的歷史。「娃娃服媽誆，苕菜服米湯」，這句諺語在川西壩子廣為流傳，無人不知。誆是土語，哄的意思；而苕菜，一定要跟米湯搭配才能帶出完美的滋味。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種苕菜的初衷並不是為了吃，而是農耕肥田的便利。豆科植物大都是優良的綠肥植物，種過以後，土壤會變得肥沃豐盈；農民收割晚稻後，就要等到來年春天再插秧栽稻了，為了不使土地荒廢，就種上了苕菜，既可以割苗餵豬，也可以漚作天然農家肥。

然而，因苕菜的嫩莖葉自帶美味，就自動升維到了餐桌，成為川西人早春餐桌的常見小菜。

資深吃貨、我們的四川老鄉蘇東坡就特別愛吃苕菜，被貶謫離開家鄉15年以後仍然不能忘懷。有一次，恰逢故人巢元修前去造訪，兩人談起苕菜大概口水都快流到地板上了吧，因為東坡事後專門寫了一首長長的《元修菜》懷念家鄉的苕菜：

「彼美君家菜，鋪田綠茸茸。

豆莢圓且小，槐芽細而豐。

種之秋雨余，擢秀繁霜中。

欲花而未萼，一一如青蟲。

是時青裙女，採擷何匆匆。

點酒下鹽豉，縷橙芼姜蔥。

那知雞與豚，但恐放箸空……

此物獨嫵媚，終年系余胸。」

老樹有句詩我很喜歡，「有麥青青於野，有你在我心間」。蘇東坡懷念苕菜，我也懷念。

產地：

全國各地均產。生於海拔50-3000米荒山、田邊草叢及林中。原產歐洲南部、亞洲西部，現已廣為栽培。

文章與植物圖片（除註明出處外）均為作者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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