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億年前古龍洞，一個神秘的望族！

這是「文字的神奇魔力」2017年推送的第10期內容，

奼紫嫣紅，竟付與斷瓦頹垣，唯有春風不朽！

回看往期精華，期待未來美好！

1

蒼茫之美

3月29日，陰曆三月初二，陽光晴好。

車子爬行在南太行的崇山峻岭之間，車窗外是一樹一樹明晃晃的連翹和一片一片明艷艷的油菜花。偶爾有幾株山桃或野杏在春風裡兀自招搖……

山路逶迤，彎彎曲曲，不知繞過多少凸起的崖壁，總算到了景區入口。 今年春寒，山上春意猶晚。樹還是光禿禿的，草也尚未葳蕤。由下上望，儘是巨石嶙峋，看上去少了幾分盎然生意，卻平添一份蒼茫之美。

拾級而上，心隨路轉，目之所極，層巒溝壑。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踩，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我心裡回蕩著《最炫民族風》歡快的旋律，忍不住想大喊一聲，可是春山空響，無人相和……

（蒼茫之美）

桃花洞在一個岔口，洞口極小，稍不注意，便可錯過。貓腰而入，僅可容身。據說是桃花仙女修行之處，洞內供奉著的塑像高約尺余，像是孩子的芭比娃娃換上了中式的綾羅綢緞。 我想起唐伯虎的《桃花庵歌》：

桃花屋裡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桃花如此之少，怎可稱為桃花洞？

正在狐疑，一樹旺盛的桃花凌空乍現，熱烈而奔放，蓬勃而殷熾，在蒼山映襯之下尤為嫵媚。

樹上系的紅絲帶經風潲雨，倒更像是桃花仙人千萬年前遺留的舞袂。

（桃花凌空乍現）

真真的是「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可是園林之春怎堪與山林之春相媲美？！

恰似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2

遠古之美

繞過一個涼亭，「五龍洞」三個斗大的字赫然可見，黑黢黢的洞口與方才桃花洞的小口形成鮮明對照。

洞口的簡介並無令我驚異：

五龍洞形成於兩億多年前古生代造山運動時期，洞內最高處44米，最寬處60米，大廳面積約1100平方米，可容納2000餘人，洞內龍宮深不見底，現能進入1600米，為太行山第一大溶洞。五龍洞因傳說黑龍、白龍、青龍、蒼龍、黃龍五龍在此出生而得名。

壯著膽子走進去，果然別有一番洞天，竟然分為上下兩層。下層右手邊有一個洞，直徑約三五米。看一眼便害怕了，心裡凜然一驚，感覺像是有一條巨蟒要從中張著血盆大口湧出來！若無人同行，我恐怕至此便回了。想起電影里的摸金校尉，不知道誰敢進去。

這條洞至今沒有人走到盡頭，被譽為「中國最長最美麗的溶洞」。美不美我不敢妄評，幽深、神秘是無疑的。

爬上台階，就到五龍洞最敞闊的洞廳了。

我一上去就跪倒在龍王廟前。

平時我對各種神像一般不行禮。一是自己不懂；二是很多人造塑像並無令人敬畏或親和之感，只一具泥胎；三是心裡裝著孔聖人「敬鬼神而遠之」的訓示。但是，那一刻我雙膝著地，虔誠叩拜。

這裡實在太令人震撼了！

（五龍洞入口）

高處發財石後面，供奉著黑龍、白龍、青龍、蒼龍和黃龍五尊，我不合時宜地想起《西遊記》里那些妖魔鬼怪住的山洞。四五十米的山體像是石制的帷幕，摸一下那些石壁，並不粗糙，從前洞內有水，經年累月地沖刷、流淌，形成很多不規則的紋路。只是，如今洞里已經沒有水了。

最神奇的是，竟然有一個天窗！

任何穹頂、穹廬都無法和五龍洞相比，這是真正的千年穹頂！

真的太震撼了！兩億多年啊……這個洞里不止生活過五條巨龍，而且還生活過恐龍、原始人、山賊、樵夫、兵俑……

彥芳肆無忌憚地爬上高處，吹噓說自己是「有靈感的人」。我喘著氣，不敢高聲說話，只怕驚嚇到石壁後面的古人，更怕石壁後面隱藏的無數靈魂被我所驚……

陽光從天窗直射而下，顯得更為陡峭。

爬出天窗的台階極窄，不足一拃寬，只能半個腳橫著踩上去，小心翼翼地抓住欄杆向上爬。所謂「駱駝蹄子走猴路」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

天窗的出口有一個鐵柵欄的小門兒，我從那兒爬出來，到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望藍天白雲。就算「別有洞天」「洞天福地」「清虛洞府」，原諒我只是一具凡胎，不是修道之人，無福消受，無緣享用。

我只是一個凡人，只適合看青山，聽鳥鳴。

恰好有一隻鳥「咕嘎——咕嘎——」啼囀，彥芳打趣說那鳥是在叫我「劉娜——劉娜——」，在這兒修鍊了幾千年，只為和我相遇。

我只是埋頭走路，不敢轉頭去尋，也不敢稍作回應，只怕它突然落在我的肩頭，銜著我飛升而上直入蒼穹，或者俯衝而下再入洞底。

於我，那都是無底的深淵，不如腳下的土地踏實……

（天橋）

下山的路很平坦，過織女洞、鱷魚石，便見天橋——億萬年地質變化、流水沖刷自然形成的一座小石橋。

橋的跨度是27.23米，寬3.57到5米，厚0.5到0.8米，橋高11.8米。據北京大學陳康教授考證，此橋跨度之大在長江以北當屬第一。

民間傳說天橋為牛郎織女相聚之地，難怪前面有一處織女洞。

山下有一處自然形成的水庫，春水自碧，參差駘蕩，村民的房子依山而建。

一株歪脖柳樹從水面上探出頭來，像是問我在山上可曾遇見祥瑞，又像是在招手說再會……

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

五龍麥田是有名的風光，車盤旋而下，盡見麥田。

時令已進入農曆三月，五月在望，豐收在望。

那五條龍在天穹之上也年年望著這青山綠水和厚土庶民……

（山下的小水庫和歪脖柳）

3

瀲灧之美

五龍鎮與臨淇鎮隔淇河相望。

「淇水湯湯，漸車帷裳」「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淇則有岸，隰則有泮」——《詩經》里的這些句子常掛在嘴邊，也曾慕名前往鶴壁淇河之濱，但人工修砌的堤岸，總讓人覺得少了一些野趣。

五龍鎮荷花村，三面環水，一面依山，正應了「野渡花爭發，春塘水亂流」的意境。水就在腳邊肆意地流淌，水聲輕柔而不喧鬧。陳年野生的蘆葦還未折盡，挺著腰桿兒不肯老去； 新生的蘆葦已鑽出水面，和遠處的楊柳一同爭輝。

太行黛眉隱隱，眼前春水迢迢……

（《詩經》里走出的女子）

我像是一個從《詩經》里走出來的女子，不曾遠嫁，不曾錯嫁，只望著山上灼灼的桃花，只守著白髮蒼蒼的爹娘，只撫弄著被水打濕的裙裾，只無不言地梳理著低垂的鬢髻和心事……

一望便是千年，一守便是恆遠，一弄便是朝夕，一梳便已忘機……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春水粼粼，春山綿綿。

我不想說「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有你」。梅先說這個地方到夏天有雨的時候更美，蛙鳴蟬噪，魚躍珠跳，蝦忙蟹亂。我不知道會不會再來，更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

朋友們在遠處戲水拍照，我在水邊惆悵，心裡瀲灧著無限的波光……

（瀲灧之美）

4

整飭之美

劉家大院，位於山下的石陣村，是五龍鎮不可多得的清代古民居。

春日午後，作為一個劉姓後人，我叩響了塵封的大門。

主人劉振風，有的資料也稱劉振峰、劉正峰，其子劉際昌。劉氏以造紙起家，父子二人為人低調，出行善戴氈帽，村人稱「老氈帽」「小氈帽」。雖無任何血緣、地緣關係，我卻引以為傲。

我無意考察先人的發家史和落難歷程，也無意作地理、建築的科考，只想靜靜地遙望當年的繁盛，只想靜靜地吞飲如今的寂靜。

（劉家大院簡樸的正門）

從泰山廟旁邊的巷子里走過去，便可看到一排拴馬樁，當年也曾是車水馬龍之地。

門楣上的木雕和磚雕已不完整，門額並不闊綽。大門的門板極厚實，大約有三四十公分，戶樞不蠹，可見當年人丁興旺。

第一進院落的西廂房門額上鑲嵌著一塊青條石，上書「磐石永固」，上款可見「道光三年」的字樣。

1823年迄今，194個春天已經過去。

開門的村民不以為然，說這院子有近300年了。

同行的朋友劉愛民一板一眼地說，始建於1750年，清乾隆年間。掐指一算，267個春秋。

哪有什麼永恆的家業？只有春風不朽。

（磐石永固，春風不朽）

第二進院落以罕見的木雕取勝。大門一開，一堵木製屏風擋在眼前，須從左右而入。大概一是為蓄養風水，二是為品階不同所設。

繞過屏風，便是一座端莊的四合院。門窗、雀替皆散發著松香。

院子東南有一棵樹，腕臂粗細，斜斜的，正在發芽。問樹名，村民告知是山楂樹。

正屋門口掛著一幅全景風光，是草木蔥蘢的盛夏時節所攝，比眼下更顯生機。

（第二進院落，散發著松香，下圖為上圖身後資料圖翻拍）

第三進院落以石雕見長，院內建築都是二層小樓。

坐北朝南的正房門楣上鐫「純極綿延」。

東廂房門額上鐫「樹欎林」——最後一個字實在無從知曉——有能告知此字者，娜姐請客！（福利）

西廂房上題曰「雲蒸霞蔚」，時間為嘉慶二十三年。

（第三進院落東廂房的石刻，最後一個字，誰曉得音義？我請客哦~~~）

青磚漫地，青牆黛瓦，青石砌階，

三進院落，九門相照，一派整飭。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日影重重，先人的音容不聞。

5

傾頹之美

這處保存完好的院落後面，還有幾棟頹敗、倒塌的房屋。

可能是因為土質較為肥美，青草肆虐，土崩瓦解，牆坯圮裂，與前院里形成截然不同的風格。

面對廢墟，只能嘆息。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瓦殘垣。

我彷彿聽見杜麗娘的哀婉。

難得的是，有一面影壁牆上還殘存著字畫，大致像一幅松鶴延年圖。依殘存的下聯破譯，經查得知原句：

岩前拄杖看雲起，

松下橫琴待鶴歸。

山上仍然千岩競秀，只是拄杖人杳然遠去，徒留白雲空悠悠。

山上依然蒼松翠柏，琴已不知去處，不聞宮商，夕陽西下，未見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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