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傳

（三）

你們也配稱妖？

白骨劍指蒼穹，天地為之色變，萬妖盡數膽喪。

這是小說《白骨精傳》，前面的章節在這裡：

1.白骨精傳：誰在白骨精的脊樑上刻下白骨夫人四個字？

2.白骨精傳2：你們都記得悟空大鬧天空，卻忘了白骨揮劍雷音的往事

1.

「以後不許你離開此山半步！」純陽子看著她，眼裡的寒意如同冰刀。

紫煙被純陽子從山腳抓了回來。她寧願回到盧員外家，或者跟玄空大師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想跟純陽子再在床上呆一分一秒。

他們只不過要我的身子，這妖道卻要我的命。

可一個凡人怎麼可能逃出一個妖道的手心？剛出山門，純陽子不攔在了前面。

「以後不許你離開此山半步！」純陽子又說了一句。「你以後就留在觀內打雜。」

不就是怕老娘下了山，說破你的真面目？紫煙沒有反駁。

打雜就打雜。紫煙揮舞掃帚。大殿里塵飛土揚。一個小紙人緊跟著她，把揚起的塵重新按下，將激起的土化為虛無。

「快看，道觀里有一個瘋婆子。」來祈福的百姓指指點點。

「難道是純陽子道長的小情人。」

「怎麼可能，這種老太婆？純陽子道長再寂寞空虛，也不至於找個大媽吧。而且好醜啊！」

紫煙舉起掃帚一頓猛追，香客滿山跑，一兩個腿腳弱的蒙頭就栽進了山溪里。

「以後不要讓老娘看到你們，看到一次打一次。」紫煙說道。溪水裡，她的倒影蓬頭垢面，滿身塵土，不是老太婆又是什麼？臉上兩道刀疤皮肉外翻，不是醜八怪又是什麼？

喝下靈芝水的那天晚上，她在自己的臉上划了兩刀。

2.

純陽子離開了一周，回來時，帶回了一個女孩。

蜂腰翹臀，童顏巨乳，還帶著淡淡的香。

「她叫紫雲。」純陽子說道，對清風，也對紫煙。

「死道士，你起名字都這麼偷懶。除了紫，你想不到別的詞？」紫煙坐在地上，瞟了新人一眼。紫煙想到了坊間的某位姐妹。

「真是一付好藥材。」紫煙說道。

「怎麼道觀里有這麼嚇人的東西？」姑娘也曬了她一眼。女人啊，似乎有天然的直覺能夠發現競爭的東西。

「蠢女人。」，紫煙輪起掃帚照她扔了過去。可它停在空中，兩個紙人從純陽子的衣袖飛出，將紫煙架起，像叉一隻雞一樣叉到了後院的角落。

那一夜的叫床聲特別大，紫煙心裡好笑，坊間姑娘的傳統伎倆，就像狗在牆角撒尿，熊在樹上塗屎。

女人用叫床聲宣示自己的主權。

3.

「為什麼不殺我？」紫煙問。

「你開什麼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我怎麼可能殺人？殺生要損功德的。」純陽子說道。

「哈哈哈，修道，哈哈哈，好好笑，後殿的人不是你殺的嗎？」紫煙覺得純陽子好幽默。

「當然不是，她們只是跟我雙修，她們命不夠硬，修死了而已，跟我有什麼關係？要是命夠好，說不定能跟我一同飛升仙界，長生不老呢。」純陽子淡淡說道。

「哈哈哈，你太搞笑了，像你這樣的人都能升仙，除非老天爺眼瞎了。」紫煙大笑。

4.

「給我把衣服洗了！」紫雲把一堆衣服扔到紫煙的頭上。

「老娘不會洗，沒看到老娘身上的衣服半個月沒洗了嘛，找紙人給你洗去。」

「紙人洗不幹凈！你是不是想偷懶？故意弄得髒兮兮的，好不用幹活。也就是純陽子道長這麼善心的人，才肯收留你。」紫雲把腿叉開。

這姑娘從進道觀時，這腿就沒合攏過，這似乎成了她炫耀的本錢，勝利的旗幟。

「滾！」紫煙坐在地上，不想理她。早上起來，她跑到山上摘桃子，又跑到白水崖發了一會呆。中午的時候，爬到殿上，拿碎瓦片砸進香的香客。

忙了一天，哪有心情給人洗衣服！

「你白吃白喝，讓你干點活還有理了？姑奶奶這衣服還非要你洗不可。」紫雲把內褲扔到紫煙的身上，上面似乎還有純陽子的氣味。

「找死！」紫煙暴跳起來，腳卻空了。兩隻紙人不知何時而至，夾著蹬腳踢腳的逃一般飛去後殿。

「給我打洗澡水來。」

「滾！」

「你那桃子哪摘的？給我一個！」

「滾！」

「給我按下腿，我這腿都快被道長掐出印了！」

「滾！」

紫煙快被折磨瘋了，她只想做一個行屍走肉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這娘們老找她晦氣。

你就不能當我不存在，我讓逛逛山，摘摘桃，看看水。

或者，還會有一隻猴子經過。

想了一會，紫煙終於明白了原因，不是對方無聊，而是一個女人要想有趣味的活在世界上，就一定要找一個情敵。沒有這個情敵，也要創造一個情敵。女人可以沒有男人，但實在不能沒有對手。敵人是女人的生活必需品。如同月事條一樣。雖然不喜歡，但一定要找到。

紫煙無疑成為了這個新來者的目標。

可是，我早已經不是女人。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對手。紫煙想。

你做女人的日子也不會太久的。紫煙看著紫雲的樣子，她的身體在發虛，眼圈發黑，印堂暗得連粉底都遮不過來。

5.

「你啊，少去純陽子的房間。」紫煙忍不住說了出來。當紫雲又把一堆散發著怪味的衣服扔在她的頭上。

「什麼意思？你管得著？」

「你會死的，純陽子在吸你的元氣。」

「哈哈，好好笑，這是我聽過搶男人最爛的理由。你能不能編得好一點？」紫雲蹲了下來，「對了，你是純陽子的什麼人？是不是老相好的。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純陽子的妻子，只是破了相，又老得不成樣子，所以被拋棄了。純陽子太善良了，這樣的女人還不扔出山門，還留在觀里白吃白住，多礙眼睛。」

「你會死的，你還跟清風那個妖童胡搞，會死得更快。」

紫雲的臉紅了一下，「哈哈哈，你是不是嫉妒，就算你沒毀容，就算你年輕，你也比不過我的，你腰有我細嗎？你胸有我大嗎？你腿有我長嗎？你有我白嗎？」

「你跟我來。」紫煙冷冷說道，她想到了後面的小殿。

門上著鎖，紫煙一腳給踹開了。

「好好看看，這些都是被純陽子吸盡元陰而死的女人！」

「什麼？你好搞笑，這些明明就是紙人嘛。純陽子法力好強，他是怎麼做出這些紙人的？」

紫雲一個個撫摸著那些死屍，白皙的臉上興奮異常，好像看到滿屋子的玩具一樣。

「咦，上面還有字呢？紫雲、紫煙、紫雲、紫煙。哈，怎麼跟我的名字一樣。純陽子好調皮啊，為什麼把我的名字寫到紙人身上。寫我的倒算了，寫你的幹什麼？」

紫煙無疑成為了這個新來者的目標。

她們就是紫雲，就是紫煙，上一個紫雲，上一個紫煙。原本會多一個紫煙的。

紫煙身子止不住的抖。

她看不見，她為什麼看不見，這不是紙人，這是死人！

「啪！」紫煙揚手給了紫雲一巴掌，怒吼道，「你想死嗎？你給老娘看清楚。這是死屍！被純陽子吸盡元氣的死屍！」

紫煙面孔太過猙獰。

「道長，她打我！」紫雲大聲喊道，興奮得跑了出去。

6.

「人只會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純陽子出現在偏殿，對紫煙說道。

「放你娘的屁，你使了障眼法。」紫煙想撓純陽子那張永遠淡定的臉。看看那張皮下是不是有血在流，有肉在填充。

「自己心不蒙上，誰又能障著誰的眼？」

「呸，我一生從沒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你不做龜公可惜了人才。」

「你倒有眼力，我不做道士之前，倒是做龜公的。我做了十年的龜公，手上經手的姑娘，像你這樣漂亮的，倒也有百把來個。那一年，有個叫純陽子的道士到我這裡叫姑娘，一連叫了十個，我十個姑娘都被她害了，我下了狠心，用浸了月子血的殺豬刀結果了他，拿了他的經書，翻了兩頁。我沒想到，我竟然是修道的天才，合該來修仙。於是，我就佔了這道觀。這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八百年還是一千年，反正我記不太清了。哎，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你只是個快死的女人。」

「你他媽才快死了。你幹了這麼多缺德事，修到最後，也是個王八蛋。」

「你又生氣了，你們凡人啊，就是不肯接受現實，要是老實點，該死的時候去死，這世界不就太平了？」

「你生兒子沒屁眼。」

「我可不會生兒子，生兒子太麻煩。」

「狗娘養的，挨千刀的……」

「你罵夠了沒，罵夠了，我要去雙修了。」

「王八蛋，你到底還要害多少個？」

「那我要算一下，快了，如果算上你的話，一共只要百來個。」

「老娘今天替民除害！」紫煙踢起腳去踢純陽子，就算踢不死，踢他一個狗吃屎也是好的。順使再坐在他的頭上，修道的不是最忌女體嗎？紫煙要把他的腦袋塞在自己的胯下，讓他就是成了仙，也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做人。

剛起身，兩個紙人一左一右夾起了她。她回頭一看。拿她的一邊是紫雲，一邊是另一個自己。

7.

「紫煙姐姐，你救救我！」

一個月以後，紫雲趴在了紫煙的面前，她的時日不多了。紫煙坐在地上剝瓜子，「我能有什麼辦法，你都快修成仙了。」

「姐姐，你非要這樣說才甘心，我知道的，我以前是豬油蒙了心，錯怪了姐姐的好意。姐姐你快救我。純陽子那個淫道又要找我雙修，這些日子修一次身子就虧一些。 再修個兩三次我就死定了。」

「你怎麼不去求那清風，讓他給你一株仙草繼你的命。」

「不要說那怪物！他千般哄我，可對我除了掏胯下的丑玩意，那有掏過一點真心實意的東西？」

「我可救不了你。」紫煙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

「姐姐……你記恨我是不是？我該死，我賤我壞，我……」紫雲猛的抱住紫煙的腿，空出右手，用力抽起自己的耳光來，蒼白的跟豬肝一樣。

紫煙蹲下來，輕輕的一個一個將紫雲的手扳開。在紫雲的哭嚎中走遠。

她爬到白水崖上，從懷中取出新鮮的桃子，替換已經乾枯的舊桃。

「那猴子再不會來了。」紫煙想到。

三天後，紫煙看到清風把紫雲抬到了後面的小殿，密密麻麻的屍堆里又多了一個人，生前她叫紫雲，死後便是一堆干骨，沒有名字，也沒有人在乎叫什麼。或許，還會多一個小紙人。

「喂，清風，想不到你的力氣還挺大。背娘倒背的勤快。來，也背背老娘。」紫煙沖著清風喊道。

8.

此後的二十年，長則半年，短則三個月，紫煙都要看到那個小殿里多一個屍體。

紫風、紫羽、紫霜、紫月、紫鈺……

「喂，純陽老道士，你媽的名字里是不是有個紫字。你能不能換個顏色取名，現在我想到自己的名字都想吐。」紫煙朝純陽子喊道。

雖然叫老道士，但純陽子卻越來越年輕了，法術也越來越高強，隔三差五都被邀請去宣講教法，被推崇方圓千里道法最高的人。不知道他會不會把自己的雙修大法推介給道門同行？

來到玉真觀的二十年後，紫煙看到純陽子的身上隱隱發出金光，夜晚他的房間籠罩著特別詳和、特別神聖的光芒。要是紫煙第一天認識純陽子，肯定要跪下的。

現在道觀外就跪了不少的信男善女。

「師傅馬上就要大道得成，飛升成仙了。」清風說道，喜不自禁。

「迴光返照吧。」紫煙說道，這樣的人能成仙？打死紫煙也不敢相信。

相信也罷 ，不相信也罷 ，純陽子確實成仙了。那一天，大白天平地一陣響雷，緊接著全觀里響起了無上妙音，一隻張開翅膀足有大殿大小的仙鶴飛臨道觀的天空。

純陽子在一團金光的籠罩當中，從道觀的中央徐徐升起，然後，穩穩的坐在仙鶴之上，雙手掐訣，眉目輕垂。

「哈哈哈……老天真他媽的是瞎的。喂，純陽妖道，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這個藥渣子是不是也能沾光一同上天當個神仙啊。」

紫煙在下面大叫，又哭又笑。

「咄，你莫要笑死人了。成仙是你這樣的人可以得到的嗎？天宮又豈是你這樣輕賤之人可以呆的地方？」清風在後面罵道，他輕輕一掐訣，平地而起，一個飛升，穩穩站在純陽子的身後。

「道長升仙啊。」

「仙人！仙人！」

「阿彌陀佛，太上老君顯靈啦。」

「道長，帶帶我啊，我可是舍了十片黃金葉子替你渡仙劫的……」

道觀里的香客大喊大叫，巨鶴翅膀帶起的瓦礫砸在他們身上。他們鮮血直流，卻毫不在乎。有一位年過五旬的老漢抱著一根被風亂起的樹榦，在一聲尖叫聲中飛到天空，不一會，只余得大喊在迴響。不知道，這位老漢飛到了哪裡，但總歸不是是天宮的。

「哈哈哈……哈哈哈……倒真讓你成仙了……」紫煙笑得眼淚一大把，她盤腿坐在道場的中央，仿若一個瘋婆子。

巨鶴開始繞著大殿盤旋，每一下都亂起一陣旋風，大殿的棟樑、溜光的地磚，三清的木頭塑像，還有那一具具乾枯的屍體被亂到半空，又被席捲至天外，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

純陽子升空了，他沒有回頭看一眼，這個他修練千年的地方。

紫煙在殘磚斷瓦中醒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自由了。

「我自由啦，我自由啦，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啦。」紫煙大叫，繞著道觀的殘址飛奔，終於力盡癱倒在地上。

再一次醒來，她意識到了第二個問題，她沒有地方可以去。

她就如同一塊爛磚破瓦， 被拋棄在廢墟之上。

9.

「我叫靈芝！」紫煙突然想起自己該叫什麼了。

「靈芝，這倒是個好名字，就是不知道你這一身肉抵不抵得了一支靈芝。」妖精吐著絲，把腿按在斜月三星洞這數個大字上。

「我看你倒能熬成一鍋好湯水，撒點胡椒，放點蔥花，雖然腥了點，但勝在能去寒。」靈芝回道，她乾脆坐到了洞前的石階上，打量著眼前的妖精，這妖精長得也實在太丑了，八條腿一點不符合人體工學，徒增踩到狗屎的概率。渾身還毛絨絨的，像廉價的麻布。

我要長成這樣，早就撞豆腐死掉了。

靈芝想到，卻問了蜘蛛一個問題。

「你在這裡有沒有看到一個猴子。」

「猴子？有啊，昨天早上我還看到一隻。」

「在哪？」靈芝兩眼放光。

「諾，在我的肚子里。」妖精用一隻腳指了指自己圓鼓鼓的肚子，靈芝擔心那腿會突然斷掉。

「那好，再見。」靈芝轉身就走，猴子才不會被吃，但也不會允許一隻八腿的蜘蛛佔了洞府。

那只有一個可能，猴子不在了。

靈芝不知道要去哪裡，但顯然不是這裡。她剛走二步，就發現自己邁不動腳。一隻銀絲扯住了她的腿。

「你莫不是想吃我吧。」靈芝轉過身來。

「聰明。」蜘蛛聳了聳肩，從洞壁上跳下來，一股輕煙升起，八腿的蜘蛛不見了，一個婦人出現在眼前，只是臉上有八道鬍鬚，模樣怪極了。

「這麼丑也跑出來當妖怪。」靈芝嘆了一口氣，「我難吃的很，我的皮很老，肉又是酸的，一路上的蛟魔王、寅將軍、熊山君都不肯吃我，你不會這麼沒追求吧。」

「我可不挑，小鮮肉有小鮮肉的嫩，老肉有老肉的嚼勁。再說了，我已經大半年沒吃人肉了。成天吃的猴子野免，也該換換口味了。」

「好吧，那你來吃吧，你準備清蒸還是紅燒，紅燒我可不幹，我受不了油味。」靈芝不走了，「鍋在哪？我自己去。」

「你不逃了？」蜘蛛精眼睛瞪大了。

「不逃了，你是妖我是人，人怎麼逃得過妖？對了，煮我時來點黃酒，我的肉比較老，如果有醋，最好也用點，這樣容易熟。你不會生吃吧。你知道，妖之所以是妖，就是從不生吃。生吃容易傳染細菌，人身上多臟啊，什麼寄生蟲，病毒什麼的都有，你要是生吃下去，保管鬧肚子。」靈芝說道，蜘蛛精的八條眉毛最上面那條皺了一下。

「唉，你這個妖怪怎麼這麼失敗呢，明明可以變人了，臉上卻還有八道鬍鬚，這要是走出去，別的妖怪都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

「放屁放屁，老娘方圓百里受歡迎的很，妖會精宴，那一次缺得了我。」蜘蛛精大叫。肚子突然不爭氣的咕嚕一聲。「你不要跑了，我上個茅房，回來再商量怎麼吃你的事。」

又是一陣煙，蜘蛛精又變成了八條腿的怪盤子，一溜煙的從洞口跑進去。

「妖怪還這麼窮講究！上什麼茅房，隨便拉不就是了，誰會噁心到偷看妖精拉屎？」

「死太婆，你說的話，我聽得見。」洞里傳出蜘蛛精的大叫。

10.

「我決定不吃你了。」在等了一柱香的時間後，蜘蛛精又出現了。

「你用哪支手擦屁股？你不會沒擦吧，哈哈哈。」

「我說我不吃你了。」

「好吧，隨便你。」靈芝去解腳上的蛛絲。

「你不高興？」

「這有什麼高興的？我都準備好讓你吃了。為了讓你吃得心情好一點，我剛才都去洗了一個臉。現在你又不吃了，真是麻煩。做妖不可以這麼三心二意的。」

「你不怕死嗎？」

「怕，怕得要命。但反正都要死的，我今年已經五十歲了，還能活多久？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出這片山呢。說不定半路就死了，被螞蟻精、蜜蜂精一口一口吃掉，它們胃口小心卻大，可能要吃我吃上半年，我看你的胃口倒不錯，還不如讓你一頓吃了乾淨，免得我著急。你要真有點妖心，就把我一頓吃了，千萬別留下頓，我怕我會發臭。」

「你別說了。」蜘蛛精突然哭了起來，「想當年我是個小妖，跟你一樣，也害怕別人吃我，好不容易長這麼大，才變成了我吃人家。哎呀，算起來我們是患難姐妹。世間一餐易得，姐妹難求，我不吃你了。」

「不吃了是吧，那我走了。」靈芝可沒功夫看一隻八條眉毛的妖怪流眼淚。

靈芝走不動，一根蛛絲纏著她。

「喂，你做妖怪能不能有點決斷力，要吃就吃，不吃就鬆開，我可沒功夫陪一隻蜘蛛玩。」

「我不吃你，你也不能走。」

「那幹嘛，別想著讓我給你打掃衛生，我長這麼大，從來都不打掃房間，何況還是一隻蜘蛛的房間，光掃蛛絲就得把人愁死。」

「我不用你打掃。」

「那是什麼意思？你不會看上我老太婆了，對了，你是公的母的？」

蜘蛛精一下哭了起來，靈芝這才感覺自己有點太傷對方自尊了。

「我是雌的。」蜘蛛精說道，「你留下來，給我當個閨中蜜友，陪我聊聊天，我發現你說話挺有意思的。」

「不聊天，老娘以前賣身不賣藝，現在也是。」

「我教你修仙。」

「不感興趣，修仙變成老不死的多可怕。」

「我能讓你還老不童。」

「沒意思，人好不容易老了，又變年輕再活一次？折騰不折騰啊。」

「我包吃包住。」

「那我住哪？」靈芝往洞里走，「我先說明了，我不幹活的啊，房間我要自己挑。對了，你叫什麼，不會就叫蜘蛛精吧。」

「道上的朋友都叫我卯二姐！」

「騙人，卯是兔子。你明明是只蜘蛛！」

「蜘蛛不能叫兔子的名字了？你叫靈芝，身上有一點靈芝嗎？」

第一次，紫煙覺得卯二姐說了一句有道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