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生而有罪」：法國郊區青年與「高貴白人」的不同境遇

惡言惡語、嚴苛的安檢、周而復始的身份檢查：在法國敏感地區/貧民區教學的老師在帶學生出行時，無數次目睹他們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這讓人無法忍受，每次都是這樣。」34歲的老師Elise Boscherel對《世界報》記者Richard Duclos說，她在巴黎北郊著名的塞納·聖-丹尼地區的Epinay-sur-Seine某中學擔任文學和歷史老師。

3月1日，Boscherel帶著自己班的學生從布魯塞爾交流歸來，抵達巴黎北站時，三個學生被警察嚴格盤查，老師只能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先是Ilyas，他一下火車就被警察抓起手臂，並且用「你」而不是執行公務應當使用的「您」稱呼。後來是Mamadou和Zakaria，他們在進入火車站大廳後被打開行李箱檢查。

這兩年來在巴黎北站，Boscherel遇到多次同樣的事情，這是毫無疑問的種族歧視。她確信：學生們的遭遇是因為他們長著外國面孔，住在經濟和治安狀況欠佳的郊區。學生們旅途勞頓，對檢查並不敏感；警察方面不做任何解釋，只是說「這是我們的工作」。除了安檢盤查本身，警察的態度也讓這位老師憤怒：「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一個警察說Mamadou有前科。這是赤裸裸的侮辱。」

Epinay-sur-Seine地區的Jacques Feyder高中的課堂上

「他們到這兒了」

如果說Mamadou的經歷只是個案，但這至少揭示了一個現實：郊區學生集體出行容易捲入是非。2016年12月，聖·丹尼地區Maurice-Utrillo de Stains高中的學生去巴黎奧賽博物館看展覽，期間被門衛指著吼「閉嘴」，他們只得提前結束行程。當時的帶隊老師Amère說，製造噪音的其實是另一幫學生「白種、高貴的巴黎市區人」，但他們並沒有被門衛指責。

同一個地區Cachin高中的老師Henri Lelorrain講述了類似的經歷。「12月份，我帶著學生去斯特拉斯堡現當代藝術博物館，當工作人員知道我們來自聖·丹尼，他們的眼神和態度立馬就變了。我們被嚴密監視，學生們每到一個展廳，保安都用步話機互相知會『他們到這兒了』。如果說保安格外關注集體參觀的學生是正常的，可當我們被緊緊盯梢、被禁止自由行動時，來自其他學校的學生卻在自由參觀。」

Lelorrain反感地質問工作人員：「博物館是公眾場所，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博物館方面似乎有些驚訝，因為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和事故，他們回復說：「有集體參觀時，我們保安會提前互相通知，這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

「他們生來就是有罪的」

敵意的眼光，詆毀的評論……來自貧民區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校外活動時常常感覺不受歡迎。比如加萊地區盧浮宮朗斯分館的這次活動，Utrillo高中的地理歷史老師Fabienne Giuliani發現：「排隊時，別的遊客就看著我們搖頭嘆氣。更是有人直接評論『社會渣子』、『野人』。」

在法國2277所高中排名第2010位的馬賽Saint-Exupéry中學，老師Laury Beaumont試圖做出客觀評論：「在很多地方，我們都被接待得不錯。」但她承認：「我們學生受到的待遇跟其他學校的學生不一樣，我們的學生總是被盯梢、被關注。」

「他們生來就是有罪的，因為他們是郊區青年」，女教師Boscherel說。Utrillo高中的學生在奧賽博物館遭遇不公平之後，成立了「Utrillo鬥爭聯合會」，希望人們聽到自己的呼聲、討回公道。「他們看我們的眼神，有時就像我們是從動物園出來的。但是我們有接觸大眾文化的權利，他們不能禁止我們學習、求知」，17歲的Sali說。

拒絕警察檢查

在學校組織的集體旅行中，學生們遭受的歧視更加嚴重。在巴黎北站被警察攔截盤查的高中生Mamadou說：「這比我們日常（被盤查）的經歷更糟糕。我們是跟同學在一起，參加學校組織的學習交流。我們不是跟夥伴出去玩，跟我們在一起的是代表國家的人民教師。」這位剛剛18歲的小夥子已經對社會充滿失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享有共和國代表的自由、平等、博愛精神」，他語調平靜，已經沒有憤慨。

屢屢目睹自己的學生遭受盤查，老師們在帶學生出行時開始感到額外的壓力，比如Boscherel。「在教學作業之外，學生們還要承擔對外部因素的恐懼」，她決定不再逆來順受。後來再面對警察對學生的盤查時，Boscherel要求警方出示官方通函。她也呼籲同事在面臨類似情況時指出對方行為的歧視性質。另外，Boscherel還考慮向國家警察總署和人權官署投訴。

然而迄今為止，人權官署從未有過關於學校出行、學生遭遇歧視性盤查的投訴記錄。至於法國教育部，工作人員稱教育機構大部分外出活動都很順利，事故非常少。Lelorrain老師對此並不驚奇：「在郊區工作的老師將這些情況『內部消化』。我們知道它們會發生，而且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正因如此，他沒有記錄和報告學生們在斯特拉斯堡博物館的遭遇。不管怎樣，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會改變，學生的記憶永遠都在。（歐洲時報/ 李婧詝 編譯報道）

編輯：Jacqu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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