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在那梨花盛開的地方｜彭定華

在那梨花盛開的地方

彭定華

清明時節我心裡爬滿了斷魂草。春陽再暖總是無法蒸發滿腔的愁緒，春風再柔總是無法進入歡暢的狀態，山花再艷總是杜鵑啼血的感覺。我慈愛的媽媽長眠青山四年有餘，雖不曾似當初失去媽媽一樣肝腸寸斷無所適從，但每次一想起，還是飽嘗苦楚酸澀，通透了「媽在家就在」「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那場生離死別似刀尖一般划過在心海，泛起的波浪涌動著血絲，一直無法治癒。

四年了，四年了，原以為自己淡定了，原以為自己成熟了，原以為自己釋然生死了，然每到清明，看見大街小巷擺著雪白的祭祀紙花，吸引的不止是我的眼球，更是靈魂深處的一次悲情沐浴。我喜歡買許多白色花插滿媽媽墳頭，讓它美成梨花的狀態。我知道媽媽一定最喜歡白色，因為那是我家梨園的色，那是媽媽純美的心，那是媽媽一生的情。看著墳頭搖曳的紙花，我虔誠鞠躬，懺悔自己的不孝行為，那裡早已雜草叢生，我慢慢地拔去，似拔去了心裡的根根棘刺，雖不傷人，但千瘡百孔，全都寫滿媽媽的記憶！

時下正值春光爛漫，各種各樣的花朵趕趟般聚攏來，可最美的景色在我家梨園。我家有十幾棵梨樹，彷彿地下冒出的一股股清泉，那些似銀似雪的花瓣如拍打的浪花潔白無暇，在陽光下跳躍歡騰，甜甜的滋味瀰漫著，一聞就讓我沉醉。每憶梨園，媽媽的笑聲和孩子們的打鬧聲便會如期而至。

媽媽在世時，我們這些子女常在梨園裡聊天說笑，兒時的許多趣事傻事總會跑出來，長大後的瑣事得意事也成了常務會議題。媽媽最喜歡看我們說話的樣子，眼睛滿是柔和的目光，似乎而立之年不惑之年的我們還是她過去的寶寶。不過，媽媽終究還是記起我們都是大人了，有時也找我們諮詢一些事情。這個時候我最得意，因為我是家裡的老大，自然在家凡小事方面的決策具有絕對的說服力。不記得什麼時候媽媽不再喊我乳名「大定」，而是用「大先生」代替。我是老師不假，可媽媽對我決策的依戀也可見一斑，梨園記載著我們的歡樂，凝聚著濃厚的親情。

媽媽好喜歡在梨園變戲法，這裡上映過多少食物啊！芝麻茶飄香，當歸蛋香甜，水果零食齊上陣，媽媽恨不能把吃的東西全塞進我們肚子里。我們不好違背母意，裝成愛吃的樣子逗她開心，然後找借口在梨園裡轉悠。看看媽媽種的菜，看看媽媽養的雞，也不知道多少次幫媽媽餵雞了，學媽媽喚雞的聲音最有趣，是我在講台播撒真理的聲音不可比擬的。梨園的角落裡媽媽開闢了一個蓄水池，專門給鴨子遊玩的，夏天時她就搭建涼棚，讓孫子們逗弄鴨子玩，他們在城裡生活難得看見這稀罕的活物，個個摩拳擦掌，比什麼玩具都強，也因為太喜愛，有時把鴨子折磨死了。可媽媽從不打罵他們，最多就是訓幾句，然後嘆息鴨子塵緣太淺。

媽媽的隨和增強了孩子們貪玩的氣焰，他們在園裡追逐嬉戲可以毫無拘束，還可以學爬樹學種菜，他們最喜歡撿雞蛋了。每次母雞才進窩，幾個小傢伙圍著雞窩看，甚至拿棍子催促母雞快生蛋，哪裡又知道母雞多麼不容易！更惱的是孩子們有時把花朵摘下來，一瓣瓣撕碎丟在地上，用小腳跺上幾下。我受不了他們糟蹋梨花，一朵梨花說不定就是一個梨呀。免不了責罵，有時也想拿荊條體罰一下，這時候媽媽看見了反而數落我的不是，彷彿我又不是她的大先生了，大概受不了我對她孫子心肝們的苛責，我只能自嘲笑笑，放下荊條又裝成佛祖了。只要媽媽露笑臉，我的心就輕鬆很多，那種感覺溫馨飄逸，似春風拂過。

如今，梨花照樣年年開，只是媽媽不在了，再好的風景意義不大，我的許多歡樂也飄然遠去。想聽聽她的聲音只能寄予夢中，真恨自己怎麼不想辦法留存呢？即使手機里錄上一句也可以啊！我只能懲罰自己從此以後絕不哼唱關於媽媽的歌曲，並且一直都做到了。今又清明，我默默地讀著這滿園繁似星星美如笑臉的梨花，怎就感覺朵朵花兒是母愛片片花瓣是我戀母的心？

授權原創首發作者：作者彭定華，一個教育實踐者，一個文學愛好者，一個胸藏大愛者。崇尚簡單的生活，執迷簡單的快樂！對榮華富貴冥頑不靈，不惑之年仍無成就卻怡然自樂！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