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感謝廣東人民出版社提供文本。本文作者劉玉遵，摘自劉老師出版的圖書作品《"豬仔"華工訪問錄》。該書由廣東人民出版社於2016年4月出版。

1963年5月於陽江縣織農場

記錄整理：黃重言

口述人：曾九，廣東省連縣黎埠鄉城頭村人，1886年生，現年77歲（編輯：為防止無聊的人瞎噴，說明：記錄時間是1963年，現年指的是1963年。少用2017年減1886年，說我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19l2年8月經汕頭賣身至蘇門答臘東部的棉蘭，在荷蘭「十二公司」所屬的宋溝逝佛煙園當雜工和種煙工。1914年7月，脫身離煙園，改至雙垢巴剎煙園當「輪幫工」三年(1914—1917)。以後做過鋸木廠小工頭、記錄員、店員等。1960年回國。

上接

1912年同鄉說：去南洋兩年大富貴，離別未婚妻我一去48年！

宋溝逝佛煙園是荷蘭十二公司最大的煙園之一。它離棉蘭百餘公里，在班者巴都埠附近。煙園佔地約四十平方公里。

它有工人三四千人，華工有八百餘人，其中種煙工六百餘人，雜工百餘人；爪哇工(泛指印尼籍工人)兩千餘人，其中男工和女工約各佔一半。爪哇工也是契約勞工，同是賣身來煙園的，很多是夫婦同賣，或者是到煙園後結合的。

華工以20—40歲的壯健男子居多，年紀最小的也有20歲，十來歲的幾乎沒有，主要是公司不要，「客頭」不敢從「唐山」帶來。但也有虛報年齡、矇混進園的。年紀最大的有五十多歲。

華工和爪哇工各由唐人大工頭或「大萬律」(爪哇工大工頭)管轄，彼此很少往來，民族隔閡頗深。種煙工全用唐人，爪哇工不能種煙。爪哇男工用於開壩、修路、鋤草、開溝等粗重工作；爪哇女工用於除草、挖煙腳土、蓋土、除煙蟲等工作。這類爪哇工又稱「公司工」。

唐人「新客」初至，不會種煙，或已過種煙季節，都要做「公司工」。這類唐人新客和爪哇「公司工」同樣受到歧視，當時園中流行一句話： 「公司工孟殺」，指被罵者老實無用、沒有出息。華工一般沒有家眷，只有少數人有家室。

一般華工娶華父印母的華印混血女居多。由於華工收入較爪哇工多，常發生爪哇女工或已離異的爪哇婦女來就事，這種結合、姘居，不辦結婚登記手續，如果雙方不合，可自行離開，不用辦理離婚手續。離異時如有子女，一般是子歸父，女歸母。這種結合，有時也引起爪哇工和華工的糾紛。

煙園內部的組織管理大抵是這樣：

煙園是荷蘭大公司直屬的生產單位，它最高的負責人和管理人是「大頭家」 (經理)，他負責經營和管理，直接向總公司負責。

「大頭家」之下，有一個「大財庫」 (會計主任)，專管賬目和會計；另有八至十個「二頭家」，他們實際是工程師或技術員，每人直接管理6—10個工頭仔，安排技術措施，直接指導生產；他們中間也有分工，半數管華工，半數管爪哇工。

「大頭家」「大財庫」「二頭家」都是荷蘭白人(華工叫他們做「白色猴子」 )。

代表「大頭家」管理華工的是唐人大工頭，管理爪哇工的是爪哇「大萬律」，大工頭和「大萬律」均只設一人。他們接受「大頭家」的指示布置生產任務，分配勞動定額，工資也是由他們核算和分發的。他們又通過唐人小工頭或爪哇「小萬律」管理工人，布置生產。一個小工頭大抵管35—40個工人，當時，宋溝逝佛煙園約有20個唐人小工頭。爪哇工的管理組織具體情況不詳。

「大頭家」「大財庫」「二頭家」「大工頭」「小工頭」，全部不用參加生產勞動，他們只監督和檢查工人的勞動。

「二頭家」、大工頭和小工頭都配備一支木棍或手杖，一方面用以打人，一方面用以檢查生產質量，他們把手杖往煙地或排水溝里一插一量，如果認為不符合規格，要罰工人重做。

最凶的是「二頭家」，工人稍一怠慢，就要飽嘗他的大棍的滋味。

小工頭一般是從契約期滿或已贖身華工中選用，選用的條件是會做工， 「忠誠」「馴順」，由大工頭推薦，「大頭家」任命。很多小工頭是大工頭的同鄉或親信，大工頭通過他們駕馭工人。小工頭的工資比一般工人多一倍左右，月資約30盾。

在美華工

大工頭多半是從小工頭提升的。月資約40—50盾；但這不是他主要的收入項目，他的額外收入遠比正當工資大得多。他的額外收入包括：開賭局，收「頭水」；販賣鴉片煙；放高利貸；開雜貨店、賤買貴賣等。大工頭的胡作非為是得到荷蘭白人默許的，他每年要用大量金錢賄賂「大頭家」，但收入仍然是相當可觀的，許多人做了幾年大工頭就可以蓋大屋、娶妻納妾、妻妾滿庭。

大工頭可以說是煙園華工的土皇帝，有一個直屬於他、為他的利益服務的機構。他自己僱用一個「財庫」 (記錄員)協助他記錄、核算和結算，幫助他理財；他的亞弄店雇有三人，一人管錢財出納和購進貨物，一人管賣貨和記賬，一人打雜、跑腿；他辦有養豬場，僱用養豬工四人；他也經營菜園，雇有種菜工五至六人；此外，還雇有糕點工及伙頭三四人。

大工頭所屬機構生產的豬肉、菜蔬、糕點及亞弄店的商品雜貨貨價都較市面貴，他的貨物常常是強迫種植工人購買的，盈利全歸大工頭所有。這些僱員不屬於荷蘭公司的編製，他的工資全部由大工頭支付。他們的工資稍高於種植工人，一般是從「脫身」華工中僱用，行動也比較自由。

埠頭駐有荷印殖民軍警，他們有時也來園丘里巡察。一般煙園都設有「親丁」三數人，配備槍支。

宋溝逝佛煙園有「親丁」三人，一名跟隨和保護「大頭家」，一名跟隨大工頭，另一名駐在「庄丘」(總辦公室)。

除了保護「大頭家」、大工頭，嚇唬工人以外，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緝捕約期未滿而擅自脫逃的契約工人。他們大抵都是從契約期滿而孔武有力的工人中選用，工資較一般工人稍多，不用參加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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