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院子里的小花園，你還記得嗎？

在我的童年裡：外祖母的小花園，那些我要每年夏天才見得一次的朵朵梔子花，含笑梅，黃槲蘭，月季花，那棵自從我記事起就未結果的葡萄樹，奪走了我全部的嗅覺！大外婆的咸鵝蛋，一個，一個，圈在草帽里，沉甸甸地端在手上，霸佔了我整個童年的慾望！

我從來沒有對母親說起過，在我短暫的童年裡，不是她起早貪黑的勞作感動了我，也不是爸爸從城裡買來的花邊裙子吸引了我，更不是爺爺家那棵伸手就得果實的枇杷樹迷惑了我。而是我那幾乎沒有什麼感情溝通的外曾祖母與外婆，給予的花草禽蛋的施捨，搶走了我。

母親與父親的結合，原本是悲觀的。它使得兩個格格不入的家庭加深了仇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對苦命的鴛鴦，只得在竹子編織的房子里生活。在我大一點的時候，母親曾說，夏天的時候，我還在門外摘野花，她卻在屋子裡拾到了蛇。她受到了驚嚇，卻最終沒有發出呼叫，因為不願意被我看到，不願意讓我怕。

那個時候，爺爺家與外婆家老死不相往來，父親與母親的結合變得異常「反動」與「突兀」，他們雙雙被趕出了家門，生活艱辛而可怕。

外曾祖母就在這個時候，用自己親手澆灌的花花草草，偷偷溫潤了那兩顆饑寒交迫的心，並浪漫了他們的愛情；而大外婆，則把自己精心保存的鵝蛋，製成了耐存的美味，滋補著他們和他們的娃。

夏天，小小的我光著腳板，奔跑到一里以外的鎮上，在外曾祖母家的四合院門外，悄悄地站著，陽光落在我瘦瘦的肩膀上，汗水浸透腳上那被荊棘划過的傷口，我卻忘記了刺痛。我聞著，那陣陣花香飄來。我等著，外曾祖母給我摘來朵朵鮮花，許多還是花骨朵，外曾祖母告訴我：「快帶回去澆水，別在路上曬焉了。你媽可喜歡著呢！」我脖子上掛著滿圈的花香，小心翼翼地走到另一個院子，在門口停住，就看著那幾隻正在啄食的大白鵝。我彎下腦袋，真想知道它們吃的是什麼。每當這時，大外婆就沖了出來，趕走鵝，然後用草帽給我端來8個大大的咸鵝蛋，囑咐我：「快回去吧。大的給爸爸吃，他幹活累呢！」就這樣，我一點也不敢逗留，趕緊朝家的方向移去。

我也曾悄悄地走到爺爺家的屋後，盯著那一株低低的枇杷樹，它是那樣低，低得讓我伸手就能得到想吃的果實。小叔叔發現了我，他把我領到閣樓里，給我端出來一斗果子。我才吃了兩顆，剛懂得枇杷果的味道，只聽得爺爺在樓下連連垛腳，「老七！給我留一點，別都給人吃完了！」小叔叔不耐煩地回道：「知道了。滿樹都是你的，吃不完！」然後囑咐我帶回家吃。不曾想小小年紀的我，會有何種骨氣？我對小叔叔說了謝謝，空著手一溜煙跑回了家，從此，沒有得到爺爺的邀請，就再也不踏他的家門，連他家屋後都懶得去了。

都說是親的畢竟是親的，哪有一家人變成仇人的。爸爸也信這個道理。記得那會媽媽開始在接了外公的班，過起了城裡人的生活，一個月回家來一次，爸爸在另一個城裡工作，擔心小小年紀的我沒有人照看，就試著把我放到了爺爺的家門口。我就在爺爺家門口，不待爺爺叫我進屋，就決不進門的。結果，那一天，我都餓著肚子，直到爺爺家隔壁的好心大娘回來，我才得到了些許的東西吃。那一天，我銘記了什麼叫「一飯之恩」。

後來爸爸主動找到了爺爺，大意是說我畢竟是爺爺的孫女，請他幫忙照看照看。爺爺的回答倒也乾脆，每個月付給他300塊錢，外加煙酒什麼的，就保我好好的。果然，爺爺照看我，盡心儘力，不讓我干一點家務。有一天，我的衣服被一隻雞叼到了雞圈裡，爺爺知道後給拖了出來，他看了看衣服說：「小妹兒可喜歡著呢，可不能給丟了。」於是就把那滿是雞屎的衣服泡在水裡，一遍一遍的洗，又特意在衣服上撒了花瓣，說是祛味。那一刻，我真感動了。

後來，由於爺爺的腳不好，媽媽怕他太累，就把我送到了外曾祖母家。從此，我被那個小花園深深地吸引住了。直到爸爸拿著一件漂亮的花邊裙子，告訴我我該跟他回家了，我還哭嚷著久久不願意離開。

說來也怪，從那以後，我發現，爺爺對我的態度好多了。而且，我去外曾祖母和大阿婆家的時候，他們也不會立即趕我走了。

想來那句話說的也是，親的畢竟是親的，哪有一家人變成仇人的。

如今再也聞不見那些花香，有時碰巧遇上賣花的，看著他那一盆盆的鮮花，怎麼看怎麼聞，都沒有當年那個味道。也有時會在逛超市的時候看到鵝蛋，買回家吃，除了咸，還真就吃不出其他味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