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

1872年吸血鬼小說——《卡米拉》（carmilla）內頁

利維坦按：嗜血、畏光、永生，甚至長有獠牙，建立了宗族，樹立了世仇。自1897年，愛爾蘭作家布蘭姆·斯托克（Abraham Bram Stoke）在自己的小說中樹立了「德古拉」吸血鬼形象，奠定現代浪漫主義吸血鬼傳說的基礎開始，到《黑夜傳說》與《暮光之城》等系列影視作品對吸血鬼形象所進行的重度加工，這一切都使得人們對於吸血鬼的普遍認知一直存有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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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電影《吸血鬼》（Dracula）中，德古拉身上的浪漫主義色彩便已成型

因此當我們談論吸血鬼的時候，分辨虛構成分與現實特徵成為了最重要的功課——雖然後者有時也會難辨真假。

誰的故事，都會有虛招。

我們所廣泛接受的一件事是，吸血鬼依靠咬人來傳播吸血屬性，壯大自己的氏族，但這是個類似於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所以，第一個吸血鬼是如何出現的？

該隱殺死亞伯

據說在亞當的長子該隱，因嫉妒而殺死自己的親弟弟亞伯之後，被放逐到城市的邊緣，罰以耕不得果，只能靠鮮血為生（這的確算是懲罰，因為當時世界上包括該隱在內，也沒幾個人），且畏懼陽光。該隱稱自己這樣必死無疑，上帝於是賜予他不死之身。之後，該隱在流浪中與老爸亞當的前妻——莉莉斯相識，且在後者的幫助下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吸血鬼。

當然，上述只是白狼遊戲公司（White Wolf Publishing）為桌面遊戲《吸血鬼》而出品的遊戲背景設定，不必當真。《聖經》中雖提到該隱被放逐，卻並未明確提及該隱與吸血鬼有關。

莉莉斯是誰？吉爾伽美什的《巴比倫史詩》、《以賽亞書》、《死海古卷》中均有對她的一些記錄，而其中以8世紀未知人士所著的猶太教典籍《本西拉的字母》最為詳盡：

古巴比倫文明中的莉莉斯形象，具備「危險的性慾」

耶利米先知的兒子本西拉向尼布甲尼撒王解說22個希伯來字母，當中提及到在上帝創造亞當後，因「那人獨居不好」（《創世紀 2:18》），於是用剩餘的黏土創造了莉莉斯作為亞當的首個配偶。

交合之時，亞當提出了「男上女下」的建議，莉莉絲卻認為二人都是來自於泥土，不願順服於他而逃（這也是莉莉斯有時會被當作現代女權主義化身的原因）。

此後，莉莉斯拒絕了前來追截自己的三位天使，被扔進了深海，變成了殺害初生嬰兒並吸食其鮮血的夜魔，同時背負了每天要死去一百個子女的詛咒。因此也有觀點認為，莉莉斯才是吸血鬼的源頭。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也只是神話。然而接下來的兩件事，叫做新聞。

第一件事的主角名是塞爾維亞農夫彼得·普羅戈約維奇（Peter Plogojowitz），死於1725年，享年62歲。彼得死後8天內，村莊里接連死去9人。緊接著彼得的妻子也搬離了村莊，原因是她稱彼得死後還來找過她，問她自己的鞋子去哪了。彼得還曾去找自己的兒子討要食物，拒接了彼得的兒子第二天被發現失血死在家中。

彼得·普羅戈約維奇（Peter Plogojowitz）案件的報告

村民決定挖開彼得的墳墓，開棺驗屍。有意思的是，村民另一方面卻又心怯於吸血鬼奪人性命的恐怖能力，於是向奧地利當局尋求支援。政府官員卡梅拉普威士·弗拜迪（Kameralprovisor Frombald）與當地的牧師一同參與了整個掘棺過程。

根據弗拜迪的案件報告，彼得閉目靜躺於棺內，屍體尚未分解，頭髮和鬍鬚仍在繼續生長，並且長出新皮膚和指甲（而舊的皮膚已經脫落），嘴裡留有還未凝固的血液。憤怒的村民用木樁打入彼得體內，直刺心臟，大量新鮮的血液從屍體的耳朵和嘴巴溢出。隨後，彼得的屍體被焚燒了，這件事才得以平息。

用木樁穿透吸血鬼的心臟，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殺死吸血鬼行之有效的辦法之一

第二件事情，發生在同樣於1725年溺水而亡的退伍軍人阿諾德·保爾（Arnold Paole）身上。根據當地媒體的報道，保爾是從土耳其控制的塞爾維亞部分搬到村裡的哈吉德克人，死前經常提到他在一個位於名叫戈蘇瓦（也許是科索沃）的地方曾經受到吸血鬼的困擾，但是他已經服用了吸血鬼的墳土，用他們的血液塗抹了自己——在當地居民看來，這是對付吸血鬼有效的方法。

在保爾去世後，人們開始看到他在村裡徘徊，甚至吸食牛血。有些人還曾被他攻擊，且不久後接二連三去世了。阿諾德去世40天後，一名軍官牽頭打開了墳墓，保爾的嘴巴滿溢鮮血，衣著佔有很多血跡。當人們給他的心臟鑿進去木樁的瞬間，他發出了可怕的尖叫，和活人一般開始流血。最後，「吸血鬼的頭部被當地的吉卜賽人切斷，然後與身體一起燃燒，然後將灰燼扔進了摩納婭河」。鎮民們隨後挖掘了近幾個月來所有死亡的43具屍體，其中17個屍體被發現處於「吸血鬼」狀態，悉數焚燒。

參與掘棺的外科醫生所提供的案件報告

正如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歷史學家保羅·巴伯（Paul Barber）所相信的， 「吸血鬼故事不僅僅是個恐怖故事」 ，兩起事件中屍體的「生命力跡象」可以用正常的屍體腐化過程來解釋一大部分：比如體內積攢的氣體會壓迫血液從嘴巴中流出，看上去就像是剛吸了血；打下木樁時，原先積聚在屍體腸胃食道中的氣體在外界壓力之下衝擊聲帶，所以屍體會發出尖叫；甚至存在假死被埋葬於棺材中導致真正死亡，即過早入土的可能。

但似乎並非所有人都贊同這一觀點。

其實早在14世紀，歐洲教會就承認了吸血鬼的存在，認為他們是某些當時尚未認知的傳染病的病源，並開展了一系列的掘墓與捕殺行動；1597年，當時的蘇格蘭國王詹姆斯五世撰寫題為《守護者》（Daemonologie）的巫術論文，稱「惡魔可以同時具備生與死兩種狀態，他們可以藉助屍體來重生」；1645年，梵蒂岡的希臘圖書館館長利奧·阿拉圖斯（Leeo Allatius）第一次用方法論闡述了巴爾幹地區的吸血鬼（希臘語：vrykolakas）信仰；此外還有醫學家、神學家等對吸血鬼現象所進行的研究，此處暫壓不表。

而在如今美國新奧爾良的法國區，存在著一批真實的「血液吸食者」。他們會先和被吸食的志願者做個雙方的血液健康鑒定和自願契約，然後用衛生、可靠的醫療措施進行血液吸食——畢竟不是誰都能像血腥伯爵夫人伊麗莎白·巴托里（Elizabeth Báthory）一般，每次都能輕鬆殺掉兩名仕女，放血生飲，並且用鮮血來沐浴。

血腥伯爵夫人伊麗莎白·巴托里，據說直到50歲仍有少女般的容顏

甚至連他們的飲血初衷基本都是一樣的：受擾於無休止的疲乏感，以及頭痛和腹痛。在進食血液之後，「我滿血復活，活力四射。不管我喝多少都不用上廁所，也沒有關節或肌肉疼痛。這種狀態一般能維持在兩個星期左右，這取決於飲血量以及飲血的次數。」有意思的是，他們中不乏也有對於吸血鬼文化了解甚少的人，純粹出於生理需求而吸血。

在近現代犯罪歷史中，其實也能找到一些吸血鬼的端倪。20世紀初的德國連環殺手彼得·庫爾滕（Peter Kürten），曾經從受害者的身上直接吸食血液，被稱為「杜塞爾多夫吸血鬼」。1980年自殺在監獄中的理查德·特倫頓·蔡斯（Richard Trenton Chase），則是從25歲起就開始偷偷吸食雞血和牛血，最後發展成了殺人飲血，甚至進食人肉。同樣的，1932年，瑞士斯德哥爾摩有一件懸而未明的謀殺案，因其被害人的死狀而別名「吸血鬼謀殺案」。

杜塞爾多夫吸血鬼，彼得·庫爾滕

上文已經提到，被認為是「吸血鬼」的屍體，很有可能是當時人們對於屍體分解過程的一場誤會。而在1985年，生物化學家大衛·多普林（David Dolphin）提出了罕見的血液病——卟啉症和吸血鬼民俗之間的聯繫。卟啉症是體內缺乏大量的血紅素所致，患者最明顯的病症是極度畏光，他認為大量的血液消耗可能導致血紅素某種方式橫跨胃壁，並進入血流中參與運輸。按照他的觀點，吸血鬼可能只是尋求替代血液來緩解癥狀的卟啉症患者。

此外，狂犬病又替傳說中吸血鬼的暴戾、恐懼大蒜、喜夜行等特性找到了醫學上可能的對應點。但是誰都沒法憑藉現有的所有證據，得出一個關於吸血鬼存在與否的肯定答案。

唐斯坦斯·弗提米奧（Costas Efthimiou）

2006年，美國物理學教授埃唐斯坦斯·弗提米奧希望運用數學的方法證明，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吸血鬼存在。基於吸血鬼以吸食人血為生，而被其吸食過的人也會變為吸血鬼並開始吸食其他人的血液這兩大條件，埃弗提米奧提出：在公元1600年1月1日，地球上的居民總數約為5.37億人。假設世界上第一個吸血鬼出現在這一天，並且每個月平均吸食一個人的血，那麼到1600年2月1日，世界上的吸血鬼數量將會增加到2名。這樣一來，只需約兩年半的時間，地球上所有人都會變成吸血鬼——這還沒考慮正常的人類死亡率。

而從營養學的角度來說，一升血漿中大概含有65-85克的蛋白質，一個成年人體內大概有5公斤血液，其中所蘊含的蛋白質只能滿足一個成年人5天的能量消耗——但這僅僅只是蛋白質，更多的其他微量元素從何而來？僅靠吸食人血來維持生命，至少人類是難以辦到的。

行文至此，我們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除了喝人血，吸血鬼最好還得學會吃蔬菜。

生於1988年的英國吸血鬼達寇拉（duckula）無疑是其中典範。達寇拉是居住在特蘭斯瓦尼亞的一座城堡的吸血伯爵，在最近一次復活儀式舉行的時候，本該倒入棺材的血液錯被拿成了蕃茄汁――於是，重生的達寇拉伯爵性格大變，一反現代吸血鬼形象中嗜血、畏光、陰暗邪惡的人設，變成了一隻會吃素、喜愛陽光、雖然有點自私自利，但卻心地善良的吸血鬼。

嗯，就是下圖中這隻綠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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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寇拉出自英國經典喜劇動畫《count duckula》，泰晤士電視台負責製作。從1988年到2003年，該劇共發行了4部65集劇集。除了吃素的伯爵之外，該劇的重要人物還包括忠心耿耿的老禿鷲伊戈爾（Igor），從來只破牆入室而不老老實實開門的保姆老母雞南妮（Nanny），以及吸血鬼千年的死對頭——吸血鬼獵人范海辛，在劇中化身馮·戈斯溫博士（Dr Von Goosewing），一隻獃頭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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