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我記憶里的黃易

據香港媒體《南華早報》報道，香港武俠小說家黃易4月5日因中風在醫院病逝，享年65歲。

這個消息昨天傳進大陸，並且很快刷屏了。看到黃易先生的死訊，我震了一下，感到確實有什麼息息相關的東西從這個世界離開了。

在此以前，我經常看到各種名人大師去世的消息，但直到看到黃易先生居然也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才有一種切身的感受。不光是因為我讀武俠小說，實際上金古黃粱溫，我讀的都不多，金庸古龍都只讀了兩本，黃易的書，我也只讀過半本《大唐雙龍傳》。我看的更多是「大陸新武俠」，是鳳歌、小椴這一撥人領銜的新時代武俠小說。

但我不會忘記讀《大唐雙龍傳》的那個暑假。那是在廣東，當時我父親在廣東的工廠上班，我每到暑假就會離開寄讀的姑父家，去他那裡玩。

那個暑假，我發現了寶庫。

當時廣東打工仔聚集，精神生活貧瘠，有一種書攤特別流行，交幾塊錢押金，就可以租一本書拿回去讀，一天只要幾毛錢。和別處的租書店不同，那裡的書攤，所有的書都是同一種樣子：黃色外皮，內文字特別小，所有作者落款都是「黃易」。

整整一個暑假，兩個月，我足不出戶，就待在出租屋裡，我大概以每兩天一本的速度食用這些書，我看完了《飄邈之旅》、《小兵傳奇》還有很多我已經忘了名字的小說。有一本我始終印象深刻，主角在一次地震里繼承了白龍的靈魂，然後一路打二十八星宿，打上天庭。那本小說給我的震撼在於，主人公並不強，解決每個敵人都異常困難，半路甚至被轟殺到灰飛煙滅，但他就像小強一樣，從地府回來，再次打上天庭。而且我記得那是一個悲劇結尾。在那之後，我幾乎沒再看過悲劇結尾的網路小說。

那兩個月，我幾乎用完了人生中所有的網文小說份額。

我當時就知道，這一定是盜版書，看裝幀就能看出來，而且黃易——怎麼可能有這麼能寫的人呢？

但黃易是誰？後來看《今古傳奇·武俠》，我才了解黃易，也是後來才知道，當時我讀的那些盜版小說里，還真有一本是黃易自己寫的，就是那半本《大唐雙龍傳》。

懷念黃易先生，很多人都都會談論他對網文發展做出的貢獻，談論他在當年那樣一個「俠之大者」流行的武俠創作氛圍里，如何突破障壁，將視野拉回到個人身上。但我對那些沒什麼感覺。對我來說，黃易就是某一年的暑假，那些陪伴了我兩個月的，粗糙的，盜版網路小說們。這段回憶伴隨著廣東的糖水店、錄像館、溜冰場，以及酷熱的、黏糊糊的空氣和只鋪一張涼席的硬板床，黃易先生以一種有些奇異的形式給我的青春留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