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兩面性：他真接受了戚繼光的春藥嗎？

向敬之

雖然《明史》說「明之亡，實亡於神宗」，但16世紀後期張居正未完成的改革，還是讓萬曆皇帝在中國歷史上有一些值得圈點之處。

萬曆之初，明朝經歷了新一輪百廢俱興、欣欣向榮的十年，為改革大才張居正殆精竭慮、改革進取、不怕冒險所致。這一點，是值得歷史銘記的。

張居正少年便「穎敏絕倫」，被巡撫顧璘視為「國器」。張居正是一個美男子，頎面秀眉目，長須飄飄及腹，活脫一個比關雲長長得要帥的美髯公再世。他有關公勇敢任事、豪傑自許的一面，同時兼具深有城府、深不可測的特徵。這樣的人，按理不會大意失荊州。

《萬曆首輔張居正》張居正與李太后劇照

這個人，徐階青睞他，嚴嵩器重他，高拱倚重他，隆慶皇帝以他為賢士，萬曆皇帝奉其為恩師。就連後來大權在握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也與他默契，相互支持，各取所需。

可以說，張居正有大才大略，為了施展自己的抱負而不惜八面玲瓏，精通權謀。萬曆登基不久，張居正還只是內閣次輔，但他未雨綢繆，提前為皇帝生母李貴妃支持他的新政，而於是主動「尊皇后曰仁聖皇太后，皇貴妃曰慈聖皇太后，兩宮遂無別」。果然，李太后投桃報李，搬進乾清宮撫養和監督幼主的同時，將執政大權悉數委任張居正。

萬曆元年十一月，張居正上疏實行考成法，以六科控六部，再以內閣制六科，改變以往「上之督之者雖諄諄，而下之聽之者恆藐藐」的拖沓現象，明確責任，賞罰分明，提高各級部門的辦事效率，使朝廷政令暢通。

萬曆四年，張居正規定地方官征賦試行不足九成者，一律處罰。同年十二月，據戶科給事中奏報，地方官處降級者，山東17名，河南2名；被革職者，山東2名，河南九名。各級官員懼於降罰，不敢懈怠，督責戶主們把當年稅糧完納，改變了拖欠稅糧的狀況。

萬曆九年，張居正下令，在全國範圍內實行一條鞭法，簡化賦役的項目和徵收手續，使賦役合一，出現「攤丁入畝」的趨勢，改變了極端混亂、嚴重不均的賦役制度，減輕了農民賦役負擔。御史姚仁中上疏說：「頃行一條鞭法。通將一省丁糧，均派一省徭役。則徭役公平，而無不均之嘆矣。」清代的地丁合一制，就是一條鞭法的發展。

張居正主張農商並重，不隨意增加商業稅，提出「省徵發，以厚農而資商；輕關市，以厚商而利農」，順應歷史發展潮流。

張居正執政十年，清丈田地，激勵生產，「太倉粟可支十年，周寺積金，至四百餘萬」。他任用戚繼光、李成梁等名將鎮守北邊、「力戰卻敵」，用殷正茂、凌雲翼督撫兩廣、平定西南叛亂。

《明史·張居正傳》說：「居正為政，以尊主權、課吏職、信賞罰、一號令為主。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

萬曆十年六月二十日，58歲的張居正病逝，神宗為他的「元輔張少師先生」「太師張太岳先生」「輟朝，諭祭九壇，視國公兼師傅事」，贈上柱國，謚文忠，命四品京卿、錦衣堂上官、司禮太監護喪歸葬。

「世間已無張居正。」黃仁宇在《萬曆十五年》中如是說。

然而，這樣一位傑出的改革家，卻為歷史留下了不光彩甚至不齒的一面。

《大明首輔張居正》萬曆帝劇照

萬曆帝年幼好玩，用度奢華，張居正總勸止不允。萬曆七年，神宗向戶部索求十萬金，以備光祿寺御膳之用，居正上疏據理力爭，言明戶部收支已經入不敷用，「目前支持已覺費力，脫一旦有四方水旱之災，疆場意外之變，何以給之？」他要求神宗節省「一切無益之費」。結果，還連宮中上元節燈火、花燈費也免除了。

萬曆想重修慈慶、慈寧二宮及武英殿，張居正又是不同意，以戒奢侈諫阻。

纂修先皇實錄，例得賜宴一次。張居正辭免賜宴，說：「一宴之資，動之數百金，省此一事，亦未必非節財之道。」

他將為明神宗日講的時間放在早上，節省晚上的燈火費。張居正借日講對萬曆說，皇上愛民如子，而在太監在外營私背公，剝民罔上，應該嚴懲不貸。皇上的宮中一切用度、服御、賞賚、布施，也要裁省禁止。

教育皇上要做一個勤儉的表率，而張居正本人卻是有名的奢侈貪腐之徒。他每天早晚抹香塗脂，衣服每天換一套。父死歸葬，張居正奔喪所乘的32人抬大轎，為老家知府特製，前有客廳，後有卧室，還有迴廊，豪華精緻，侍立金童玉女香揮扇。這是地方官員送給他的，他不及時制止，反而欣然笑納，以為衣錦還鄉的頂級榮耀，被時人傳為新聞。這是一種變相的受賄。

後來，萬曆帝清算張居正，司禮太監張誠奉命查抄張家，發現張居正諸子兄弟私藏「黃金萬兩，白金十餘萬兩」。這是真有其事，還是被栽贓陷害，只有天知道。

生於萬曆六年的沈德符在《萬曆野獲編》卷二十一中云：宇宙間真何所不有，媚葯中有種膃肭臍，俗名海狗腎。其藥效猛烈，用一公狗試驗，都效果明顯。此葯出自山東登州海中。張居正為首輔時，晚年侍妾太多，精力不濟，於是喜歡用春藥。登州人、薊州總兵官戚繼光每年都給張居正送海狗腎。「葯雖奇驗，終以熱發，至嚴冬不能戴貂帽。百官冬月雖承命賜爰耳，無一人敢御，張竟以此病亡。」

就是說戚繼光為感激萬曆首輔張居正的堅決支持和重用提拔，投其所好，送春藥海狗腎。最後，張居正因瘋狂縱慾和服食春藥而暴斃。

沈德符此說，應該是從王世貞的《嘉靖以來首輔傳》中取材。王世貞是張居正和戚繼光共同的好友，說張居正每天吃戚繼光敬獻的春藥，而且戚繼光「時時購千金姬進之居正」，對老上司進行性賄賂。

電視劇《萬曆首輔張居正》也反映了張居正之死，死於海狗腎。只是沒有安排戚繼光粉墨登場，而是描述萬曆皇帝朱翊鈞想提前親政，要搬掉張先生這個絆腳石，借張痔瘡複發，手術未愈，讓太監張鯨弄幾斤大補的海狗腎，下皇上口諭讓張居正吃掉。以熱攻熱，加速了張居正的死亡。

孰是孰非，已是歷史疑案。張居正死於海狗腎這個大補的春藥不假。至於他是否死於女色，是否來自戚繼光專供的胡姬，不見諸正史，但王世貞與張居正、戚繼光同時要好，雖有政見矛盾，也真假難辨。

在現代經濟建設中，不少能幹的官員，在敢於改革的進取中表現出了不起的才華，然而又被形形色色的享樂主義迷亂了眼睛和心智。打鐵還需自身硬，張居正的兩面性，不失為一面鏡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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