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渭是誰？

我寫過詩，畫過畫；我出過謀，划過策；我打過仗，坐過牢；我殺過人，殺過自己——小時候，別人說我是天才，長大後，別人說我是瘋子。我是個一生不得志的混蛋，我還是個運氣好到爆的病人，從我的話里你一定感覺得出來，我是個精神有些分裂的傢伙，沒錯，我確實挺分裂的，怎麼活都他媽的活不好，怎麼死都他媽的死不掉，換你你也得分裂！

2

全是勢利眼。

為什麼我越活越偏激？這得從我小時候說起，從小我就被勢利眼包圍著，父親、繼母、哥哥都是這樣的貨色。我是明武宗正德十六年生人，我的生父是個活到老爽到老的傢伙，我母親是他晚年納來的玩物，我則是他不負責任爽完後的副產品。我出生百日，老東西就掛了，就這樣，我母親成了沒人玩的棄物，我十歲那年，母親被老東西的正房掃地出門了，我呢，因為考秀才沒考中，家裡人把我嫌棄的像條狗。這個世界最惡的地方在哪裡？我有這個體會，當家裡全是惡人的時候，家就是那個最惡的地方。

3

很小我就想不通！

真的，我是個貨真價實的才子，六歲就能啃書，九歲就能潑墨，十歲我寫的《釋毀》就轟動了全城，當時的名仕沈煉是這麼誇我的：「關起城門，只有這一個。」那時候，碾壓別人的嫉妒和懷疑，給我帶來快感，也他媽的給我帶來憤怒。曾有個小子在宴會上指著一個小東西讓我在一丈長的紙上作賦，還有個傻逼私塾先生為了考驗我智商，讓我提兩個大水桶過獨木橋取水，不瞞你說，從那時候我就有種預感，才華在我這種人身上，除了帶來俗人的嫉妒和冷眼，其他的什麼都帶不來。

我的預感沒錯，雖然我才華橫溢，但我就是中不了舉。這個問題我很久沒能想明白，才華在我身上為什麼就成了不得志？後來，我好像明白了，在這個世俗的社會裡，只有圓滑的球才能越滾越大，一把刀子永遠別想捅破世俗社會的那層皮。

4

刀子的代價！

為了生活，為了抱負，我沒有死心，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干一件傻事，我想證明一件事，牛逼的應該是刀子，不應該是那個圓滑的球。嘉靖年間，東南沿海頻遭倭寇侵擾，於是我像一把刀子一樣加入了抗倭的隊伍，說實話，我乾的不錯，很多次，我穿著短衣冒險深入前線搞偵察，我的才華終於派上了用場，我絕不是個只會寫寫畫畫的繡花枕頭。

嘉靖三十六年，總督東南軍務的胡宗憲把我相中了，我成了他府里的高參。一篇《進白鹿表》讓我受到了明世宗朱厚熜的賞識，自那以後，胡宗憲對我是更加倚重了。因為很是得意，我身上的臭毛病一點沒改，反而更加變本加厲。那段時間，我就像把肆無忌憚的刀子，狂的很！

因為太鋒利，我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會有多醜陋，多危險。嘉靖四十四年，胡宗憲最終還是被政敵弄死在了大牢里。我因為是他的幕僚也被投進了大牢。我想不明白，我一個靠才華吃飯的人，他們的爭鬥跟我有毛關係！在狗日的大牢里，我每天都像把刀子一樣到處捅，我想捅出光亮看個明白，但事與願違，我看到的全是黑窟窿，沒他媽一點光亮。

這就是作一把刀子的代價，你越鋒利，你看到的黑暗就越多，就這樣，我他媽的瘋了。

5

為什麼我總是死不了？

在牢里，我為自己寫了個《自為墓志銘》，之後我想的只剩下一件事，想辦法弄死我自己。第一次，我從牢房的木柱上拔出了一根長釘子，然後用這長釘子扎向了自己耳朵，我當時想，這樣一定能扎進腦子裡，我他媽的太恨自己腦子裡的才華了。看著鮮血猛冒的情景，我覺得自己肯定馬上就要死了。讓我沒想到的是，一生不得志，想死時運氣卻他媽地好的讓我死不了，值班的獄卒像救親人一樣居然把我救活了。

沒有順利死成，這讓我很不甘心。帶著不弄死自己誓不罷休的狠勁，我接二連三地對自己下狠手，可無論我是拿頭撞地，拿錐子朝肚子上狠扎，還是拿斧頭朝臉上猛砍，我他媽地就是死不了。這下你該知道我說的好運氣指的是什麼了吧！

這還不是我好運氣的全部，八九次沒把自己弄死後，我居然被釋放了。從牢里出來，我看不到光明，還是沒完沒了地拿刀子到處捅。後來我娶了個女人，原以為女人能讓我看到生活好的一面，但還是不行，不僅不行，她相反讓我看到了更多的黑暗。我懷疑她背地裡跟人通姦！我肯定她背地裡跟人通姦！就這樣，我又把這個女人給殺了。

我又一次被關進了大牢里，並且被判了死刑。說實話，這個結果讓我很滿意，總算自己把自己給弄死了。可他媽的誰能想到，明神宗朱翊鈞登基大赦天下，我居然又一次被釋放了。

我的命就是這麼硬，硬到我怎麼都弄不死自己！說實話，我不明白，我的運氣為什麼這麼好！

6

是它最終把我給解決掉了！

後來我有些頓悟了，我沒有當官的才華，也沒有當官的運氣，我的才華只能證明我是個偏激藝術家。在後來的日子裡，我搞了很多藝術，但卻始終沒能吃好睡好。有人說，我的東西肯定會流傳千古，可我想的是什麼時候才能死掉！

最終，我的命運沒能像我想像的那樣，一直命硬地活下去。最終把我幹掉的是個很簡單的字，窮！因為窮，我能吃到的東西越來越少，當我什麼都吃不到的時候，我很快就咽氣了。咽氣前，我想明白了，什麼他媽的命硬，只要不吃東西，再硬的命也能讓你馬上掛掉。

像這樣的簡單道理我都想不明白，活該我越活越偏激！想死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