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清照到林黛玉：永遠活在真的世界裡

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

長記海棠開後，正傷春時節。

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

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鴂。

——李清照《好事近·悼春》

春末了，風停了，蜷縮在枝頭的花瓣被吹落在泥濘斑駁的地面上。透著帘子看，紅紅白白的花瓣陷在泥里，不由想起故鄉的海棠。開時艷麗奪目，凋零後也就像這樣深深地陷入泥沼中，這正是暮春時節啊。

拿起玉質酒杯，酒喝完了，那歌聲也停了。燭光忽明忽暗，在這寂寞悲傷的暮春時節，似乎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一一逝去了。而我呢，年華易逝，容顏易老，又有誰能來陪我走完這一生呢？便是在夢中我也不能忘記這憂愁，偏偏那悲啼聲一陣陣傳入我的夢來。

記得也有一個女子這般憐惜落花。她一身素衣，肩上扛著鋤頭，手裡拎著花袋，裡面裝著各色落花，在偏僻的小角落裡刨了一個花冢，安葬那些花魂，不忍她們就這樣隨水流逝，叫人糟蹋了去。她就是黛玉。

她們都是明艷動人的女子，但紅顏向來薄命，命途多舛。李清照的婚後生活琴瑟和諧，但時代的動蕩，讓她飽受流離之苦，而丈夫趙明誠臨陣脫逃讓她一下子看清了枕邊人。「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嬌嬌小姐，她有男子的胸襟和志向。在流離失所時，她也想改變現狀，奈何是女兒身。但她從來不麻痹自己，憐心之所愛，痛心之所失，可從來不曾委曲求全。

黛玉亦是如此。在大觀園裡沒有人比她活得更清楚明白。父母早逝，寄人籬下，雖是小姐，卻總被人詬病。身邊，也只有紫鵑一人是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賈母是祖母，卻在寶玉婚事上先寶玉後黛玉，從來都不曾為黛玉做主。就連寶玉也有太多的紅顏知己，他的心從來不全在她身上。

所以黛玉憐惜和她命運相通的落花，「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她清楚這府里繁華下的骯髒，她看見了賈府的沒落，看見這歡聚的假象後等待上演的一場悲歡離合，生死無常。但她從不說，不說她的洞明，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她的眼裡只有那些落花，那些優美的詩詞，她的世界總是那麼美好。

命運掌握不在自己手裡，總要順心而為。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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