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局長科米離職疑云：被嫌疑人開除的警探

1 頭條專業戶科米

大選以來，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詹姆斯·科米每一次出現都是驚天動地的頭條。

美國大選十月驚奇：郵件門「重啟」

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前8天、10月28日早上，科米向華盛頓各位政要發送了一封言語模糊的信件，指出「在另一件沒有關聯的調查案中」（後被證實是針對希拉里助手Huma Abedin老公Anthony Weiner的調查），「發現了一些信息」。雖然當時科米的信件中明確指出「FBI還沒有閱讀過這些郵件」，「也不知道這些郵件是否有重要信息」，但還是被很多媒體直接加粗紅字頭條解讀為「希拉里郵件門重啟」。

雖然在大選前幾日，科米重新表示這些郵件都是重複的，對希拉里不起訴，但這個爆炸性新聞對大選的影響已不可逆轉。大選結束後，多方認為希拉里一直被對手塑造為一個「狡猾且帶有欺詐性的女人」，科米最後時刻的新聞不僅加深了這一印象，也為假新聞製造了背景——前任國家安全顧問Michael Flynn當時就積極在推特上轉發Breitbart新聞鏈接「希拉里因為郵件問題將被紐約警局逮捕」的假新聞。

三朝元老忽被解僱

2017年5月9日美西時間下午2:52，科米又一次上了美國新聞頭條。

之前屢次在集會中表揚科米的美國總統川普，突然解僱了這位三朝元老。

據稱，解僱科米的過程也非常真人秀，專門挑了他在外開會的一天：科米當時正在洛杉磯跟聯邦探員談話開會，在電視彈幕上看到自己被解僱了（BBC/衛報的說法是工作人員遞上了一個紙條），隨後解僱信發到了FBI的華盛頓總部。

「連分手也是我最後一個知道」的悲情。

解僱的決定來得如此突然，科米本來計劃晚上有個對FBI新學員發表講話的宴會，得知到自己被解僱了，決定飯也不吃了，直接坐車去LAX機場。洛杉磯本地電視台用直升機跟蹤直播局長的車隊。

不免讓人聯想到當年用直升機追蹤報道辛普森殺妻案，在高速上與警車追逐的場景。

在白宮隨後發出的信件中指出，該建議是司法部長Jeff Sessions和司法部副部長Rod J. Rosenstein提出的。白宮還解釋了解僱科米的理由：他之前對希拉里郵件門調查不力，處置不當；且白宮早有這個意向，醞釀已久。

2 媒體的跟進調查

解職緣由白宮眾說紛紜

隨後美國媒體秘密採訪了一些白宮中、高級工作人員，在不披露身份的情況下，他們答應回答記者問題。他們說沒有一個人知道科米會被解職，可見「科米解職的事情已在白宮醞釀了好久」只是一個說辭。

5月9日以來，白宮方面的三個消息也是各說其辭，沒有一個是一樣的：

當天下午6點，白宮一開始說解職是因為司法部副部長的備忘錄中指出，科米查證希拉里郵件問題上在組織內部失去支持；

過了一會，白宮副發言人Sarah Huckabee Sanders表示科米被解職的原因是其在國會聽證中的表現粗暴（atrocities），對郵件門下結論時也沒有向司法部長通氣；

5月11日川普在接受NBC Lester Holt採訪時親口表示，解僱是自己的主意。科米幹活不行。

華盛頓郵報和其他幾家媒體的消息指出，川普自己琢磨解職科米的事兒，其實是從周末的國會聽證會才開始的：

5月5日川普在推特上發了一文，表示這個周末他會為納稅人省錢，不飛去佛州打高爾夫，改去了在新澤西Bedminster的另一家川普高爾夫度假村（又一個免費廣告）。

在高爾夫度假村裡看電視的川普，對國會聽證會上科米的證詞非常不滿：

1、川普一直認為自己的總統競選是非常成功的，希拉里自己輸掉，既和FBI最後的「郵件門重啟」無關，也不是俄羅斯在背後搗亂。然而科米在聽證會上說「對大選結果有影響」的可能性令他「有點兒噁心」（Mildly Nauseous）[1]，竟然還承認了希拉里郵件門時彙報了錯誤信息。

2、川普眼裡「俄羅斯干預大選」、「川普通俄」事件是徹頭徹尾的政治迫害，科米作為聯邦調查局之首，司法部下面的小棋子，竟然還敢繼續調查（雖然FBI理應是無黨派的專業機關）。

3、川普醞釀了很久的「奧巴馬監聽我」指控，雖然其反覆強調「證據很多」，在之前也被Comey澄清並不存在。FBI局長胳膊往外拐不給台階下，形象早已急轉直下。

周一回到白宮後，川普立馬叫來了心腹Reince Priebus, Donald McGahn和班農，並告知了自己想要科米馬上走人的決定，同時也叫來了司法部兩位部長開始起草解僱信，並要求解釋解職科米的理由。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幾封解僱信上標註的時間都是一模一樣的：5/9/2017

再版解職信，川普才是主謀

而川普似乎也知道大家會質疑這一決定，隨後又發了第二版解僱信。內稱，「科米，雖然你曾經有三次在不同場合告訴我，你沒調查我，我仍認為你不能有效地領導FBI」。

之後白宮匿名爆料還說司法部副部長Rosenstein威脅辭職，因為白宮發言人在周二晚上拿他背鍋，明明是川普授意寫的備忘，現在卻把科米解職的原因都歸咎到他身上[2]。

果然美國也開始用「經研究決定」、「同志」這種詞了。

The New Yorker的漫畫借美聯航拖走乘客的梗，很好地展現了這個情景：

3 炒魷魚的動機？

當群眾們還在為「FBI局長被炒魷魚」事件驚訝不已時，另有兩條新聞更全面地解釋了川普解僱科米的動機：

1、先是CNN獨家爆料，在科米被炒幾小時前收到線報，證實有大陪審團（Grand Jury）在調查川普與俄羅斯的共謀案，並已發法院傳票向Michael Flynn索要相關財務往來資料[3]。今日更是有消息稱一家位於馬里蘭的共和黨籌款和競選的公司被FBI查封。

2、隨後紐約時報又爆出，在被解僱前幾天，科米正在向司法部爭取更多人力和物力來調查「川普通俄」事件，這個內容在國會有記錄[4]。

這次炒掉科米的官方理由也挺魔幻的：不提現在正查得如火如荼的「川普通俄」事件，倒是因為半年前他查辦希拉里郵件門時的舊聞，儘管司法部長Jeff Sessions和川普之前都都表彰過科米這事做得好。既然覺得不公，大選前佔盡便宜時為怎麼不提？

難怪Elizabeth Warren也要發難：

鬼才相信炒掉「川普通俄」的調查主力，竟然是因為他查辦希拉里郵件問題時對希拉里不公平？

Politico的白宮匿名爆料表示，川普嫌科米辦事不給力，本以為民主黨反正也不喜歡科米，共和黨也不會有太大意見，幹掉他不過是小事一樁。下了解僱令後，川普還喜洋洋地打電話給參議院民主黨少數派領袖Schumer表功，被Schumer語重心長一句「川普啊，你犯大錯了」擊懵。 之後有些泄氣的川普在白宮看了一晚的電視，對沒有人在電視上為他說話非常沮喪[6]。

果然第二天清早，川普就拿推特懟起了新聞評論員：

先說Roger Stone和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他在CNN上說得都是假新聞；再懟起了國會議員Blumenthal罵人家是騙子也該被調查。

畫面相當魔幻：

4 新水門事件的預演？

FBI局長因為調查總統被炒掉的故事在美國歷史上倒是頭一遭，之前就算解僱也是在柯林頓時期FBI局長因經濟醜聞而被調查。

不過，在美國政治歷史上真有過相似的一幕：

1973年10月30日星期六，尼克松命令當時的司法部長Elliot Richardson解僱正在調查尼克松竊聽事件的特別檢查官（Special Prosecutor）Archibald Cox，司法部長辭職抗議。

尼克松於是又命令副司法部長William Ruckelshaus接替崗位，解僱Cox，副司法部長也辭職抗議。

尼克松好不容易在司法部找到一個願意解僱Cox的人，任命當時的律師總長Robert Bork為臨時司法部長，要求他解僱Cox。臨時司法部長雖然向國會保證不會干擾調查，但隨即遵從了總統的命令解僱了獨立檢查官，然後自己辭職。史稱Saturday Night Massacre （星期六晚大屠殺）

1973年11月14日， 聯邦地區法官裁定對特別檢查官Archibald Cox的解僱違法。

1974年8月8日，尼克松辭職。

在「川普通俄」問題上越接近真相的人，似乎都被本屆政府炒掉了 。

一月: Sally Yates

三月: Preet Bharara

五月: James Comey

民主黨少數派領袖Schumer隨後也提到了」川普之後指派調查俄羅斯干涉大選的任何人，恐怕都會擔心自己以後的下場會和科米一樣而縮手縮腳」。很多民主黨人要求指派特別檢察官重新調查，然而共和黨多數派領袖Mitch McConnell依然堅定地站在川普身後，表示根本沒有必要重新調查，沒有意義。

華盛頓郵報怒發意見專欄——《Mitch McConnell職業生涯中最大的錯誤」》[7]

此時此刻，大家最關心的問題恐怕是：川普是不是該被彈劾了？

恐怕暫時不會。現在共和黨在參眾兩院都佔據多數，沒有理由啟動彈劾。比如科米解僱事件後，在52名共和党參議員中，只有2名支持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查通俄，還有17個表示不理解為什麼解僱科米，另有11個支持解僱，但主流還是22個默默念叨 「別問我別問我別問我」的（via @RandomSeed）。

現在國會的變化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年底的中期選舉，倘若民主黨能拿回多數席位並能證明「川普通俄」確有其事，恐怕會啟動彈劾。解僱科米這樣干擾司法部和FBI查案的行為，只會成為總統違憲和濫用權力的各種罪狀中一項。

我們在此事此刻倒是希望川普不如好好履行他的承諾，少折騰頭條，多造橋修路，解決美國藍領工人的失業問題，修好醫保，重視鴉片止疼片濫用，做好自己「女權先鋒」的標兵，重建強國。這些才是大家關心的問題。

熱門評論

@RandomSeed:感覺人民群眾很興奮，彈冠相慶科米終於被解僱了+川普又在犯蠢。曾經和川普對懟的共和黨自由黨團議員Amash 跳出來說，要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查俄國干預大選。煩川普的人可不只是民主黨。想踩著川普撈政治資本的人也不少。

@夷泰醫:看來真急了，白宮新聞秘書對福克斯說，是時候吧關注點集中到美國本身，而非通俄門的調查了。

@Meryl_Speed：umm…就在4月22日NYT還發過一篇文章「Comey Tried to Shield the F.B.I. From Politics. Then He Shaped an Election.」 我當時為了讀這篇拼了老命才試圖理解其中曲折。 結果comey就被斃了。

@Assholery：是你嗎Nixon?

@碼飯:司法部長既然規避領導調查川普俄羅斯共謀案，為什麼不迴避給建議開除科米呢？

魔幻一周橫炮：

1、CNN總結了川普手下17個有俄國高層關係的僱員，每個人還做了個關係圖，其中很多人在競選之前根本不認識川普[8]。網友疑問：是俄國人直接提名的嗎？via @藥丸傳銷

2、美國國務院的官網上發了一小篇與俄外長Sergey Lavrov的會晤紀要[9]。泰勒森先致辭歡迎，然後有人問Lavrov怎麼看FBI局長Comey被解僱的事情，他反問一句「真的是解僱的？」，「嗯」，「你在開玩笑，開玩笑…」 國務院網站上有視頻，Lavrov眼睛瞬間圓了，絕對是演技派。

3、國務卿泰勒森與俄國大使的會晤，沒讓美國記者進，結果俄國媒體發了不少照片，可把美國媒體給氣壞了。

4-深夜脫口秀也沒有放棄這個機會調侃，直接把解僱信寫成了俄文。 via @碼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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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ttps://www.nytimes.com/2017/05/03/us/politics/james-comey-fbi-senate-hearing.html

[2]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how-trumps-anger-and-impatience-prompted-him-to-fire-the-fbi-director/2017/05/10/d9642334-359c-11e7-b373-418f6849a004_story.html

[3] http://www.cnn.com/2017/05/09/politics/grand-jury-fbi-russia/

[4] https://www.nytimes.com/2017/05/10/us/politics/comey-russia-investigation-fbi.html?_r=0

[5]http://www.foxbusiness.com/politics/2017/05/10/confusion-swirls-over-nyt-report-on-comey-s-request-for-more-resources-in-trump-russia-probe.html

[6] http://www.politico.com/story/2017/05/10/comey-firing-trump-russia-238192

[7]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mitch-mcconnell-may-be-making-the-most-important-mistake-of-his-career/2017/05/10/7ea476f6-35ba-11e7-b4ee-434b6d506b37_story.html

[8]http://www.cnn.com/interactive/2017/politics/trump-russia-connections/

[9]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7/05/27077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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