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兩天的同學給我發「救命」簡訊，詭笑著的少女出現在森林中

第一章

馮林抬起頭來的時候，一個黑漆漆的龐然大物闖入了他的視野，他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回過神來定睛看時，卻發現不過是一座山，而他自己，則在離山腳不遠的草叢裡。

天已經完全黑了。眼前這座鬱鬱蔥蔥的山，呈現出比更夜色更濃郁的深黛。馮林回頭看去，身後是一望無際的曠野。粗麻布一般的岩石鋪陳在山腳，蘆葦和高草隨著夜晚的山風此起彼伏，與蒼茫的暮色交匯在遙遠的地平線。

看起來景色很美，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這一切的盡頭，就像無邊的黑洞那般詭譎幽深。馮林看著看著，心裡竟有些虛飄，完全找不到一點安全感，他本能地轉回身去，面對著眼前的山。

馮林這才意識到自己迷路了。玩了一下午手機的他，恍然隔絕了時空的存在，全身心地沉浸在另一個虛擬的世界中。他邊走邊玩，不知怎麼就來到了這裡。

正當此時，一聲簡訊提醒「嘀」地響了起來，馮林打開簡訊，卻發現上面寫了這麼一行字，是他的同學張昌寫來的：

「救我......！快救救我！救救我！」

手機屏幕在一片黑暗中閃著刺眼的光芒，這樣的簡訊內容看著實在有些瘮人。馮林豎耳傾聽，四下悄然無聲，他的心底掠過一絲恐懼。

張昌在兩天前就不知所蹤，大家都以為他不想來集訓，偷著玩去了。這時候發這種信息，如果是惡作劇還好，如果是真的，那就很可怕了。雖然手機只剩下百分之一的電，馮林還是趕忙給他回過去：「你在哪？」

然而這次，過了許久，馮林都沒有再收到回信。

他迅速拿起手機，想趕緊打電話求助。然而在他解開手機鎖屏的一瞬間，手機卻耗盡了電「叭」地一聲由亮轉黑，斷掉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有人嗎.........有人嗎.........」馮林在曠野中孤獨無助地嘶吼著，可周圍寬廣到居然連回聲都聽不到，四圍環繞的山好似隔音的棉花團，把他的喊聲一字不落吸收得乾乾淨淨。

他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是呆立在原地，任茫然和恐懼一點點將他包圍，時間則在死寂的黑暗裡緩慢地流逝著。

突然，一陣清甜的歌聲打破了沉寂，回蕩在本來靜若死水的郊野。在一切都混沌迷茫的環境里，這歌聲卻格外清晰堅定，彷彿是海上指明方向的燈塔，令人驟生希望。細細聽來，這歌似乎山野的居民趕路時常唱的小調，聲如珠玉，溫婉動聽——一定是個女孩子唱的。

馮林不顧一切地推開身旁的高草和蘆葦，發瘋一樣朝那個聲音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只能憑藉向前的慣性勉強保持平衡。

歌聲的盡頭，是一個嬌小的身影。馮林看到人影總算安下心來，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女孩似乎也察覺到了馮林的存在，停下了腳步，似乎沒有一絲驚訝和恐懼。朦朧之中，馮林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模模糊糊辨認出一個溫和秀美的輪廓。她穿的似乎是少數民族山民的繡花衣，深到和夜色融為一體的布底，綉上了一些艷色的花紋樣式，她的腰間和手上也都戴著飾品一樣的東西，在沉重的暮色里反射出一點亮光。女孩還背了一個小小的竹筐，筐子似乎裝了不少東西，顯得很有生活氣息。

當她轉身迎向他的時候，馮林看到了一雙黑亮迷人的眼睛，眼中閃動著深不可測的微瀾。

「誰？」女孩的聲音空靈輕碎，像是針尖掉落在地面上的動靜，和她富有穿透力的歌聲有些許不同。

「我........我是過路的學生，老師讓我們到這邊寫生集訓來著，但是我人生地不熟，迷路了..........那個，我們的賓館在.........」馮林慌不迭地向女孩說明自己的來歷，這已經算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哦.......」女孩微微點了點頭，可能是由於太過突然，她有些愣神。不過很快，她就用細軟的聲音說道：「你說的那些地方我也不是很熟悉，要不跟我到山上，找認路的老人問問吧。」

「噢.........山上？山上有人住嗎？」馮林很是疑惑。

女孩幽幽一笑，唇角的輕翹意味深長：「你來了就知道了。」

不知為何，馮林聽到她的話後，感覺有一種莫名的涼氣從後脊升起，於是遲疑著沒敢答應又連忙說：「我一個同學可能遇到了麻煩，你有手機能聯繫別人嗎？」

女孩搖了搖頭：「這個真沒有，這邊離鎮上挺遠，平時大家也不用手機通信。」

看著馮林一臉沮喪的樣子，女孩安慰道：「沒事，肯定有人會認路的，尤其是山上的長輩們應該都熟，我先找個人帶你上山。」

說罷，她便向四周張望了一圈，隨後大聲喊道：

「陳丹——」

她的聲音又回到之前唱歌時的清亮透徹，過了不久，一個人影從茂密的樹叢後鑽了出來。

來的是個年輕男子，也是山民打扮。他的身材很清瘦，也並不精幹，完全一副軟弱頹靡的模樣，和馮林之前在各種紀錄片里看到過的山民感覺相差甚遠，有一種莫名的不協調感。

「這是我找到的一個迷路的學生，今晚咱們帶他到山上住吧？」女孩的重音特地放在「我」這個位置，整句話的語調都被弄得陰陽怪氣。而那個年輕男子卻並沒有客之初來的欣喜，也沒有排外的抵觸情緒，只是一臉憂傷地看著馮林。

總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馮林想。不過現在來了兩個人，他對女孩的信任感也加強了，不像剛才總感覺她像是荒郊野地里飄出來的魂魄一樣。

「你還真是..........熱心啊........」陳丹慵懶地嘆了口氣，「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今晚的戲都快開演了。」

女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哦對，還要趕過去呢，我都忘了。」

「嗯。」年輕男子懶懶地回答道。

女孩看了一眼身邊的馮林，補充了一句：「這是我們山上的陳丹，天色晚了，他帶我們上山。」

「嗯。」馮林點了點頭，可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你們剛才說的，山上有什麼戲？」

「皮影戲，」葉靈薇微笑道，「你來的正好，今晚有熱鬧的皮影戲看。

馮林卻擺出一副苦哈哈的臉色，五官皺巴巴的都要擠到一起去了。完全是一幅不想看的樣子。他尋思著，這什麼地方，這個年代還有皮影戲？

陳丹看他這個樣子，嘆氣道：「唉，看他也不想去看的樣子，要不把他安頓在你們那兒的閣樓里？」

葉靈薇卻輕輕拉過馮林的手，注視著他的臉龐，低聲輕語道：「那，可未必呢........我一直都覺得，那裡的戲是世上最神妙的。我保證，只要看過一次，你永遠都忘不了..........」

縱使有千般萬般的疑慮，她細柔魅惑的聲音也令他無從開口拒絕，他只得木訥地點點頭：「嗯」。

「那好，咱們上山吧。」陳丹說道。

於是他們緩緩向山上走去。

馮林抬頭向上張望，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漆黑，只是在他意想的山頂，多了幾點閃爍的燈火。不過不知為什麼，他隱隱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好像有雙眼睛正透過薄霧輕籠的黑暗，盯著他看。

「大概是錯覺吧。」馮林在心裡安慰自己說。

本文來自小說《山城皮影》第一章，關注小說可直接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