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青樓名妓、亂世女傑，也是狀元夫人、公使夫人！賽金花：妖孽還是奇女子？

文：木木（微信公號讀史專欄作家）

她的風頭一度趕超慈禧。

有人說：那時候的北京城裡，兩個女人風頭最盛，一個是皇宮裡的慈禧老佛爺，另一個就是胡同里的名妓賽金花。

她的傳奇被文人們一寫再寫。

吳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里有她，林語堂的《京華煙雲》里有她，夏衍的《懶尋舊夢錄》有她，曾樸的《孽海花》（「清末四大譴責小說」之一）、樊增祥的敘事詩《前後彩雲曲》、劉半農與商鴻逵的《賽金花本事》、張炫的《紅顏無盡——賽金花傳奇》……寫的都是她。

文人們對她的描寫，毀譽參半，爭議很大，有貶她是「女禍」和「妖孽」的，有贊她是「中國的珍妮」、「奇女子」的。

她的故事被女演員們一演再演。

「小龍女」陳玉蓮演過她，瓊瑤劇女主角劉雪華演過她，連劉曉慶也演過她。

天生美貌的安徽小姑娘趙靈飛，乳名趙彩雲，生於一個士紳家庭。

很小的時候，趙母去世，趙彩雲隨父親移居到蘇州。

十四歲那年，趙彩雲被親戚引薦到到蘇州的所謂「花船」上，做了一名賣笑不賣身的「清倌人」，改名為傅彩雲，不久，清倌人傅彩雲開始接客，成了名妓。

因為傅彩雲很快紅遍了蘇州，被選為「花國狀元」。

十五歲那年，四十八歲的前科狀元洪鈞回鄉守母孝，這個「孝子」對美貌的花魁娘子、彩雲姑娘一見傾心，納為第二房姨太太，並為其改名為洪夢鸞。

花國狀元成了狀元夫人，兩個狀元配一雙，一樹梨花壓海棠，一時傳為佳話。

洪夢鸞在洪府的日子過得不錯，沒有被正房大太太苛待，也沒有被前面的第一房姨太太排擠，對於一個名妓來說，這樣的歸宿，確實是極好的。

更有意思的是，服喪期滿後，帶著洪夢鸞回京任職的洪鈞被清政府委派出使俄羅斯、德意志、奧匈、荷蘭四國，兼領四國的特命全權大使。

按照慣例，大使必須有夫人隨行，洪老爺的正室夫人對洋人以及洋地界兒心有恐懼，不敢跟著一起出國，洪夢鸞自告奮勇：我願意去。

正室夫人就把自己的誥命服飾給了二姨太洪夢鸞，讓她以公使夫人的名義，陪同洪老爺出洋。

要說這麼好的出去見世面的機會，洪夫人居然放棄了，真是可惜，不過也能理解，那個年代，不像現在，出國和出門跟玩似的，那可是遠涉重洋、千山萬水、前途未卜。

名正言順的公使夫人洪夢鸞得了這麼個機會，飄洋過海，以她那三寸金蓮的小腳，跟著洪大使柏林住住（他們的女兒德官就出生在柏林），聖彼得堡住住，日內瓦住住……

整天接觸的都是歐洲上層社會，會晤的是德皇威廉二世和首相俾斯麥等人物。名妓出身的洪夢鸞本來就擅長應酬交際，她學得了一囗流利的德語。

那三年里，洪夢鸞如魚得水、風頭出足，蓋過了之前跟隨中國首任駐英公使郭嵩燾出洋的郭侍妾梁夫人，歐洲社交界稱她為「東方瑪麗亞」、 「東方第一美人」

洪夢鸞還結識了後來的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這個關係很重要，這為後來賽金花能夠促使八國聯軍撤出北京城埋下了伏筆）。

三年任期滿後，洪夢鸞跟著洪老爺回國。洪老爺被清政府任命為兵部左侍郎，一家人居於京城邸宅。

第二年，洪老爺病逝，成了寡婦的洪夢鸞在護送洪老爺的棺柩南返蘇州途中，居然潛逃去了上海，重操舊業做了妓女，還為自己改名「曹夢蘭」。

很多人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已經從良之後，還要回頭去做妓女的，頂著狀元夫人的名頭，繼續過下去不好嗎？洪夢鸞為什麼不肯為洪老爺守節呢？洪家人會就此放過她嗎？

一來是在那個時代，很少有從良之後的妓女能夠一直把賢妻做下去的，董小宛是名妓中少有的賢惠，所以她能做到。

但是其他人很難，她們大都會在失去了生活著落和依傍之後，重張艷幟，有的甚至丈夫還沒死，就千方百計離開夫家繼續做妓女。

相比較起來，洪夢鸞只不過是不能免俗而已。

二來，更大的可能是，洪老爺去世後，洪夢鸞沒有了生活來源，不得不被逼再做妓女，繼續掙扎於自己的命運中。

大起之後，原來是大落，但是，她的傳奇遠遠還沒有結束。

見多識廣的曹夢蘭在大上海，租了房子，買了兩個姑娘，掛牌書寓，因有狀元府人和公使夫人的品牌效應，曹夢蘭的生意極其紅火，很快名揚上海灘。

這個，讓蘇州狀元陸潤庠很鬱悶，他串通上海知府，強迫曹夢蘭離開上海。

曹夢蘭只得為了避禍，北上天津，先是住在高小妹的班子里，因為名氣夠大，很多人前來捧場，津沽一帶一時轟動。

原來自己的品牌這麼響亮，曹夢蘭乾脆在濱江北道的舊「金花」妓院原址租房，掛牌「賽金花書寓」，並改名賽金花，組建了「金花班」， 「賽金花」的名號由此開始。

後來，因為天津鬧義和團，賽金花搬到了北京城，先後在高碑胡同、陝西巷掛牌營業。

賽金花把上海花界的潮流行為帶到了保守的北京，她喜歡穿男裝，加上與京城名儒、巨商盧玉舫結拜，排行老二，所以人稱「賽二爺」。

這時候的賽金花身邊，有了一個同居男人，京劇票友孫作舟，字少棠，人稱孫三爺。

再後來，八國聯軍攻佔北京，慈禧率光緒帝西逃。

賽金花因為德語流利，見到了八國聯軍統帥，居然是她的舊相識瓦德西。

賽金花勸說瓦德西不要濫殺無辜，並苦苦勸說克林德遺孀，以修建克林德碑的方式來了結克林德被害一事……京城人感念賽金花，稱之為「議和人臣賽二爺」。

當然，也有人提出，這是杜撰，不是事實，賽金花不可能對瓦德西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對此事存疑。

八國聯軍撤退後，賽金花依然做她的妓女。

因為金花班一姑娘鳳鈴不願長久以妓為生服鴉片自殺，賽金花被巡城御史高第柟逮捕，送至刑部，後被遞解回蘇州。

賽金花出獄後，金花班散了，家財也被散盡，她只好返回上海，與李萃香、林絳雪、花翠琴、林黛玉、陸蘭芳一起掛牌，而且她解除了和孫作舟的關係。

過了幾年，第二次從良的賽金花嫁給了滬寧鐵路段稽查曹瑞忠做妾，不到一年，曹瑞忠去世，賽金花再次做回妓女。

再過了一年，賽金花結識了曾任參議院議員、江西民政廳長的魏斯炅，兩人一同回到北京，同居了兩年後，又回到上海正式結婚，賽金花改名魏趙靈飛。

三年後，魏斯炅因病去世，魏家族人嫌棄魏趙靈飛不光彩的經歷，將她趕出了家門。

晚年的賽金花貧困潦倒，病容憔悴，靠人靠典當和被人接濟度日，後病逝於北京，被好心人募捐葬於陶然亭「香冢」旁，一代名妓的故事終結了，留給後人無盡的爭議和猜測。

無論如何，人們，普通老百姓們是記得她的，是同情她的。

賽金花的一生可謂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從花船上的雛妓到狀元夫人，再到公使夫人，再到名妓，再到亂世女傑，再到妓女和棄婦。

輾轉風塵，很是苦辛，我是相信她是有一顆愛國之心的，儘管她是低賤的、被人看不起的妓女，可是，無依無靠的她也需要為自己謀生。

在歷史的塵煙里，她曾經來過，帶來了傳奇。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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