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字真實的歷史含義，小心誤人誤己，萬劫不復

文/劉宏宇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1969年11月生於北京。資深編劇、實力派小說家、北京作協會員。代表作有長篇小說《往事如煙》《大秦帝國》等，劇本驚險諜戰電視連續劇《九死一生》（2014年6～7月在CCTV-8「黃金強檔」播出30集版本，以「毛穎」署名第二編劇）等。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說起「俠」「義」「俠義」，很多人腦海中會立刻浮現出一連串人名——荊軻、大鐵鎚（博浪沙刺客）、蕭峰、郭靖、令狐沖、楊過、小李飛刀、陸小鳳、楚留香、展昭、白玉堂、魯智深、武松、王亞樵（民國第一殺手）、羅賓漢、佐羅、亞瑟洛平，或許還有紅袖、梁紅玉、練霓裳（白髮魔女）、黃蓉、郭襄……總之無論古今中外、男女老少，大多是些飄飄欲仙、身懷絕技、仗劍助人、替天行道的主兒。

在很多人心中，這些人物，還有很多很多沒提到的類似人物，無論是真實存在的，還是「純屬虛構」的，還是「真實存在+虛構」而成的，都是除惡揚善、扶危濟困的化身，都頭頂著神秘而美麗的光環，長久地、甚至可能是「不朽」地，存在於人們的希望和幻想中。

有多少孩子都有過這樣的夢想：不怕，那誰誰誰會來搭救我們的……那誰誰誰要是來了，准把倒霉的老師打得屁滾尿流……等那誰誰誰來到面前，我就讓他/她狠狠教訓欺負我的那個/那些傢伙，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那麼，什麼是「俠」。

漢語里，「俠」字單獨出現的時候並不多，比較常見的名詞辭彙是「俠客」「遊俠」「武俠」……注意「武俠」這個詞——其實，組詞的先輩已經告訴我們了，「武俠」是以「武」為定語的「俠」，並不囊括「俠」的「全部」。開篇時提到的那些耳熟能詳的人名，無論真假，都是「武俠」或「類武俠」（紅袖、梁紅玉、王亞樵）。

不是所有被稱為「俠」的，都是「武俠」。

「武俠」，專指自身會武功甚至武功高超卓絕的「俠」。

但總體來講，凡被稱「俠」者，或多或少，都擁有常人所不擁有的武力，即便武力並不來自其個體生命，也會存在於其所掌控、影響的群體。他們所擁有、掌控的武力，首先是為自身的意願服務的，甚至可以說僅僅是為自身意願服務的；只不過，在有些時候，關於某些事務，這種「自身的意願」，「波及」或說「惠及」到了周邊人群甚至較廣泛社會群體；於是，「俠名」就出來了、放大了，甚至「遠播」了。但歸根結底，「俠」們所擁有的武力或類似力量（例如可以用來「購買」武力的「財力」），始終是為「自身的意願」服務的。「自身的意願」中，包括營造「美名」。而很多時候，至少在我們民族的歷史上，「美名」「俠名」，更多來自對現實社會的局部的、片面的，逆反式「改變」。

這樣說，好像有點兒抽象，舉個例子：《漢書·遊俠列傳》記載的名叫「樓護」的「遊俠」，並沒描述其會武功，甚至沒有關於其個人武力的描述。按現在話講，樓護，應該算是「醫生」和「藥商」的「合體」。此人醫術很可以，有很多田畝資產，做葯有成，為人慷慨，結交眾多朋友，在地方上「群眾威望」極高，漸漸形成「地方勢力」，以至於壓過了「政府」。「政令」非經他首肯、得到他的支持不能施行。當「政令」跟他的個人及至利益群體的利益相矛盾、相衝突的時候，須按他的意願「變通」。某種意義上講，他的意願，就代表為數眾多的「鄉人」的意願。當政府實在難以變通，閃出「強制執行」的意思時，他的門客們就以武力相威脅。地方政府那點兒有限的武裝編製，還真直接拿他怎麼樣不了！

這就是韓非子說的「俠以武犯禁」！

從樓護的例子，可以以偏概全地看出：所謂「俠」，其本質，更是「非主流」「局部自治」，甚至可以說是「反社會」！

早期的「俠」，大抵兩大類。

一類其實就是「盜匪」，只不過打了「劫富濟貧」之類的旗號。

旗號而已。看過新版《水滸傳》（張涵予飾演宋江）的朋友，或許會記得這樣一場戲——吳用受宋江之託，上二龍山爭取魯智深一夥歸併梁山。因「生辰綱」事對吳用頗有芥蒂的二龍山頭領青面獸楊志質問吳用當初為何劫取生辰綱；吳用答是為「懲貪官」「劫富濟貧」；楊志接著問劫取到的十萬貫生辰綱巨資，後來怎樣了；吳用答他們幾個給分了；楊志就質問如此何謂「劫富濟貧」；吳用無語……不多說了，僅此一例，就說明問題了吧。

「俠」的另一類，就是樓護這樣的，叫做「地方豪強」，也可以稱為「類門閥」。

「門閥」，大體源自春秋時代，多指一些因為是「小宗」而不能「繼承大統」的貴族或有權勢的「士大夫」，倚仗權勢和封邑的財富，招募、豢養「門客」，利用「大宗」、君主的溺愛、推崇、忽視、懦弱，形成與自身「法定地位」不相稱的政治勢力，以謀求更大的治政話語權和經濟利益。

隨著時代變遷，「門閥」一時興盛，到戰國中後期達到巔峰，著名的「戰國四君子」（齊國「孟嘗君」田文、趙國「平原君」趙勝、楚國「春申君」黃歇、魏國「信陵君」魏無忌）和和之前的魏冉、後來的呂不韋、郭槐等人，就是「門閥」中「巔峰的巔峰」！

後來，這種風氣，逐漸傳到民間。有些沒有「出身」但有「實力」的人，比如上面講的樓護和《漢書·遊俠列傳》中提到的另一位叫做「郭解」的，就憑藉財富和「一技之長」，以類似「門閥」的模式，形成相當規模的「反社會」勢力。郭解比起樓護，「反社會」更甚，到了企圖謀刺皇帝（漢武帝）的程度！

這種人，如果沒像郭解那樣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大體無非兩條「發展路徑」——要麼淪為匪盜（比如宋江、晁蓋，本來有點兒「小號地方豪強」的意思），要麼擴展、正規化武力，成為「軍閥」（比如三國時的袁紹、袁術）。

可見，「俠」這個字，要很謹慎很小心地去看待，切不可太單純太一廂情願地「美圖」。

（小心一個俠字，誤人誤己，萬劫不復）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