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系列：白虹貫日 固為知己者死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杖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衛侍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史記·刺客列傳》

譯文：

他帶著寶劍到韓國，韓國宰相俠累正好坐在堂上，持刀荷戟的護衛很多。聶政徑直而入，走上台階刺殺俠累，侍從人員大亂。聶政高聲大叫，被他擊殺的有幾十個人，又趁勢毀壞自己的面容，挖出眼睛，剖開肚皮，流出腸子，就這樣死了。

1

他是一個孝子，面對重金，堅辭不受；

他是一個劍客，孤身只劍，直取目標；

他是一個義士，毀容自殺，深藏功名；

他就是春秋四大刺客之一的聶政。

2

這個故事是從兩條線索展開的。

第一條線索是韓國人聶政。

聶政從小可能摔下過懸崖，得到了一本秘籍，又或者遇到了奇人異士，練得一身好武藝，但在和人家的爭鬥中不小心出手過重，鬧出了人命。

於是，聶政帶著年邁的老媽和還沒出嫁的姐姐，流竄到齊國，找了個屠宰場的工作，收斂了一身鋒芒，過起了安穩的日子。

第二條線索是韓國大夫嚴遂（嚴仲子）。

嚴大夫挺有能耐，韓王很看好他，卻招來了韓王的叔叔韓傀（韓俠累）的嫉妒。嚴大夫和韓叔叔各種不能兼容，最後甚至在朝堂上拔劍相向。嚴大夫冷靜下來，暗叫不妙，為了躲避韓叔叔的報復，逃亡到了衛國。

這兩條看起來沒有交集的線索交織到一起，就有了聶政刺俠累的故事。

3

嚴大夫是個有家底的人，不會傻乎乎等著韓叔叔來尋仇，他除了加強自己的安全保衛工作之外，也多次找人反擊。

但是，韓叔叔勢力太大，派去的殺手都一去不返，沒有成功。

正在嚴大夫很苦惱的時候，萬能的朋友圈說，隱居在齊國的聶政是個很牛掰的劍客。

嚴大夫急切地打開百度地圖，趕到齊國，找到聶政。

說來也巧，正好碰上聶政的媽媽過生日。

嚴大夫出手很大方，直接就是幾百斤黃金出手（黃金百鎰，一鎰等於二十兩或二十四兩。）

聶政是個明白人，知道黃金不是白送的，嚴大夫肯定是有所求，堅決拒絕了這份誘人的厚禮。

聶政解釋說，我放著大劍客不做，來做個屠夫，就是想孝順老娘，讓她過上太太平平的日子，老娘死之前，我啥活也不接。你看得起我，是我的榮幸，你的心意我領了，你的禮我是堅決不收的。

嚴大夫雖然很沮喪，還是客客氣氣留下聯繫方式，告辭而去。

4

過了幾年，聶政的媽媽去世了，大孝子聶政守孝期滿，去找嚴大夫。

聶政說，承蒙哥們看得起我，現在我無牽無掛了，你有啥事？我幫你辦了！

嚴大夫說，我的仇人不僅勢力巨大，而且還是國王的叔叔，這個事不那麼好辦。咱們從長計議，我這裡再給你找幾個幫手。

聶政考慮到人多容易走漏消息，也容易暴露嚴大夫這隻「幕後黑手」，很乾脆地拒絕了嚴大夫的提議，一個人踏上了去韓國的路。

5

故事的高潮來了。

聶政來到韓國，並沒有像小說里描寫的那樣勘察地形、預備撤退路線、制定A計劃B計劃啥的。

在相府門前，聶政遠遠地看見韓俠累坐在高堂之上，周圍有不少護衛。

聶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一劍致命。

聶政用自己的行為詮釋了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效地方式。（但這似乎太直接了。）

護衛們看到主人死了才醒過神來，包圍了聶政，聶政劍如游龍，又擊殺了數十人。眼看無法突破重圍，用寶劍毀容之後，剖腹自殺。（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

後人把聶政這次刺殺形容為「白虹貫日」。

6

因為聶政是一個人，而且死之前還毀了容，誰也不知道這個刺客是誰，更不知道這個刺客是誰派來的。

韓國人把聶政的屍體陳列在馬路上，千金懸賞刺客的身份。

聶政的姐姐聶荌（音同按）聽到這個消息，立即猜到了是自己的弟弟，也趕到了韓國。

聶荌看到屍體，就認出是聶政，說出一番鏗鏘有力的話語，「士固為知己者死，如今因為我還活在世上的緣故，他自行毀容，讓人不能辨認，以免牽連別人，我怎麼能害怕殺身之禍，永遠埋沒弟弟的名聲呢！」

聶荌高喊三聲「天哪」，然後死在了聶政的身旁。

圍觀群眾都傻了。

7

聶政的故事還有一個版本，加入了藝術的元素。

聶政的爸爸是個鑄劍師，為韓王鑄劍延誤了工期，被韓王殺了。聶政為報父仇，刺殺韓王失敗，就逃進了山裡，跟一個仙人學琴。

藝成之後，聶政自毀容貌重回韓國，用高超的琴藝贏得了很大的名氣，因此獲得了在韓王面前表演的機會。

聶政趁大家在琴聲中如醉如痴的時候，從琴中取出短劍，一舉將韓王刺死。

這個版本的故事在《太平御覽》和《琴操》中都有記載。

順便說一下，鼎鼎大名的琴曲《廣陵散》，其實又叫《聶政刺韓王曲》。

8

有人說，刺客是「天壤間第一種激烈人」，聶政就是這樣的人。

聶政很好，嚴仲子也沒什麼不對，但是，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還是借用蒲松齡的一句話——「受人知者分人憂，受人恩者急人難。富人報人以財，貧者報人以義。」

這，就是人生的哲理，拿來評價聶政的故事很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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