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對建造航母不屑一顧？而民國媒體卻對美航母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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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對建造航母不屑一顧？而民國媒體卻對美航母頂禮膜拜

2017年4月26日，我國首艘大陸航空母艦在大連正式下水，引發了海內外媒體的廣泛關注。在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人們回憶起近代百餘年中國人設想過的海軍夢。那麼在數十年之前，在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任何航空器的時代，國內媒體是如何向當時的民眾報道當時列強航空母艦的呢？民國時期也有人提出過建造航母？大陸航母第一人陳紹寬是如何設法實現他的「飛機母艦」之夢的？

國人對航空母艦的最初印象

早在20世紀20年代，航空母艦已進入國人視野。1921年的華盛頓會議上，北洋政府代表正式出席。次年2月，美、英、法、意、日簽訂《五國海軍協定》，規定了各國主力艦的噸位比例，其中日本與美國就航空母艦噸位對比爆發了激烈的爭執。北洋政府航空署（今天北京市西城區還有一條「航空胡同」，就是因此得名）下的《航空》月刊根據日本報紙資料刊登了這一消息，文章稱航空母艦在「未來戰爭有決戰致命的威力」。不過，北洋政府當時也是根據日本的消息照本宣科，《航空》月刊在同一頁的兩條報道中，對這一新銳艦船使用了兩種不同的譯名，還有一條翻譯為「飛機母艦」。

USS Lexington CV-2

1925年10月，美國「列剋星敦號」航空母艦下水，一個月後，航空署《航空》月刊刊文報道此事。文章列舉了這艘當時世界最大航空母艦的排水量、甲板面積和艦載機數量。在提及航空甲板時，文章稱該艦「甲板上之寬約當日本二町四畝」，可見此時中國對航空母艦的信息仍然仰賴於日本媒體。《航空》月刊既然由北洋政府航空署主辦，自然帶有官方背景。該雜誌對日本的航空母艦信息也進行過實時的報道。

《民眾文學》1925美國航空母艦勞葛萊號之雄姿

1928年上海《東方雜誌》對美國「列剋星敦」（USS Lexington CV-2）、「薩拉托加」（USS Saratoga CV-3）二航母的報道，當屬此時較為系統地向國人介紹航空母艦的科普文章，這兩艘航空母艦日後在太平洋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是當年美軍的功勛戰艦，不過在此時卻是半路出家。在嚴苛的《華盛頓海軍條約》限制之下，美軍停止了這兩艘戰列巡洋艦（Battlecruiser）的建造，將船體改為航空母艦，結果憑藉著龐大的身軀，一下子躋身世界最大的航空母艦之列。對中國人而言，對航空母艦首當其衝的印象就是其體量之大。文章稱美國航空母艦「甲版闊一百〇五英尺，長八百八十八英尺，足以容納一團之眾在上面排隊」。「它們所有甲板上的建築物，組成得如幾個巨塔一般，她們的幾個煙突亦造得好像一幅大屏風一般，通通都是建在船面右舷一旁。這個款式總算奇特而可畏吧。」這說的就是兩艘美國航空母艦的艦島式布局了。當時各國的航母除了這一構型之外還有一種形制，航母中央的上層建築把飛行甲板隔離為兩截。這種構型，國內媒體也有報道，其實這一布局是不如前者的。不過國人既然是以崇敬的姿態仰望航空母艦，故在報道中追求四平八穩，硬是為已經落後的布局找了幾個好處，著實令人汗顏。

大開眼界 科幻視角的仰望

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別人家的過時玩意兒也能讓國人羨慕非凡。在國人眼中，美國「列剋星敦」航空母艦簡直是毫無缺點：「船身較無畏艦為大，速率較驅逐艦為高」，還裝有大口徑艦炮，按《東方雜誌》的說法，追得上航母的輕型艦艇，裝載的艦炮不如航母，它們若是和航母炮戰，必定要吃虧。艦炮口徑更大的戰列艦又是肯定追不上航母，簡直完美。這些高超的性能得益於其澎湃的動力系統，為了怕國人對航空母艦缺乏直觀認識，文字在列舉巨額數字之後總會很貼心地打一個比方：「速力既大，機器自然不小，計每艦有發電機四具，每具能夠發生電力三萬五千二百『基羅瓦德』（Kilo-watt），每艦所發生的電力，足以供給波士頓全城之用而有餘。更有燃油汽鍋十六個，以平輪汽機引動發電機，再由發電機所生電力引動馬達八個，每個有二萬二千五百匹馬力。」

《東方雜誌》致力於對國際動態的報道，內容涵蓋範圍廣。

其設施齊全也令國人大開眼界。「艦內的機器廠分為各種工場，如發動機試驗場，織造場，油漆場以及焗青，鋼板製造，鉛管製造等，真是應有盡有，更有縫工場一所，內備縫衣機器四十餘架以為縫合飛機帆翼之用。」「艦上除現世軍艦各種設備應有盡有之外，更設有觀象科，有科長一人，科員八人，其中各種觀象儀器俱備，與陸上觀象台無異。」

對航空母艦的基本設施，如飛機降落時的攔阻索（「但當飛機下降之時，滑走三數尺後，就有一個機關將它扣住，並不像在陸上下降之時滑走很遠方能停住」）、攔阻網（「當飛機要升要降之時，船的兩旁懸有巨網，使艦上人員遇著飛機驟然降來，就可立刻跳下網裡不致為其碰倒」）、升降機（「還有一個巨大的升降機以便將艙里的飛機升至船面」）都有清楚的說明。不過，文章也提到這一艘巨艦「每艘就有三萬三千噸」「連飛機在內，建築費達美金四千五百萬元」，對當時的中國而言完全不能想像。所以，當時的中國人是以一種近似科幻的視角仰望這些列強航空母艦的。

「大陸航母第一人」

其實民國時期的海軍不是沒有發展航空兵的設想，不過基本上以建設水上飛機部隊為主，因為飛機在當年是重武器中最便宜的。有資料說，東北海軍建成過航空母艦，其實是誤解了黑龍江江防艦艇搭載的偵察機了，艦艇搭載偵察機，這作用就和今天的車載導航設備一樣，這完全不是今天意義上的航空母艦。

陳紹寬

1928年，海軍第二艦隊司令陳紹寬也提出建造航空母艦的構想，但當時的中國無論如何也沒有能力實現。當今大陸航空母艦下水之際，一些人想起了這位民國時期的海軍老將，將他追封為「大陸航母第一人」。陳紹寬確實是當年中國難得的海軍人才，是當時極為罕見的海軍「二代」，其父就是清末的海軍士兵，他也早早就讀了江南水師學堂（不過這所學堂最出名的畢業生卻是周樹人、周作人兄弟），畢業後當見習軍官、艦長，履歷完美。當時海軍中存在一大派系「閩系」，陳紹寬作為福州人，自然深得該派大佬薩鎮冰等人青睞，平步青雲。不過，陳紹寬為人也的確不錯，人們稱讚他「辦事認真，毫不苟且，一舉一動顯得非常深厚持重」。1916年，陳紹寬赴英國考察海軍，第一次世界大戰時，還親自觀戰，成為駐英使館武官。1927年時候又很識時務地帶著艦隊投了北伐的國民革命軍，立了新功。

1928年，陳紹寬提出建造「航空母艦一艘」，這條材料近年來廣為流傳，陳紹寬成為中國提議建造大陸航母第一人。不過，因為陳紹寬說了「航空母艦」四個字，就把他無限拔高也不太合適，因為陳紹寬甚至沒說出那四個字，他用的詞實際上是「飛機母艦」，其實很有可能指的是水上飛機母艦，是用吊車將搭載的水上飛機施放到海面，讓水上飛機從海面起飛的。當時的民國海軍一直在福州馬尾保留著一支小規模的水上飛機隊伍。陳紹寬估計一艘這樣的「飛機母艦」也就要2000萬銀圓，當時中國銀圓購買力不如美元，美國的大型航母一艘要4500萬美金，可見陳紹寬的預算實在不高。但就這麼點要求，為什麼蔣介石不屑一顧呢？

陳紹寬的「飛機母艦」構想

原來，各路媒體在宣傳陳紹寬如此「遠見」的同時，並沒有把這封陳紹寬《條陳擴充海軍》的原文呈現。陳紹寬首先就是訴苦，一言以蔽之，海軍窮，武器差，「總計全軍各艦噸數不及英美百分之一，而年齡又強半在廢置之列，炮械陳舊」，軍艦普遍比水兵年紀大上一輪。接著陳紹寬給國民政府高層拍了一陣馬屁。這點陳紹寬還是非常世故的。據說，一次蔣介石登艦視察，當晚在軍艦艦長室上過夜。陳紹寬怕老蔣晚上臨時起意召見他。他放著隔壁船艙不敢住，叫手下搬了張沙發住在老蔣艙門外，門裡一有動靜他就一激靈起來。結果當晚老蔣休息得很不錯，陳紹寬倒是隔一段時間就從沙發上跳起來，總以為老蔣在宣他。這種段子可不止私下流傳，都登了報紙了。陳紹寬在條陳中說「幸值國基新奠，統一告成，政府首重建設，碩畫鴻施，蔚為黨國之光。海軍同人視海防為第一道防線，若不從事整理，不特無以捍衛國戶，更不足提高中國國際地位」，一副赤膽忠心的天真模樣，接下來就開始要錢了。

陳紹寬要了多少錢？首先是150萬海軍教育經費，接下來就是那段宏大的造艦計劃：「茲擬以最低限度，請造驅逐艦四艘，約須一千二百萬元；潛水艇二艘，約須六百萬元；巡洋艦三艘，約須三千萬元；飛機母艦一艘，約須二千萬元；合之建設校營，所用統計僅共六千九百五十萬元」。看看，陳紹寬這一番大喘氣，足足要了6950萬元，這還是「最低限度」。要知道，陳紹寬此時並不是海軍部長，而不過是一個艦隊司令，這種事本來不是他的本務。同時，陳紹寬又極富門戶之見，如果你不是福建人，那可能在陳紹寬手下十幾年都沒法升遷，派系成見如此，蔣介石認為這是在以「閩系」對抗海軍中自己的嫡系。此時正是1928年底，新軍閥蠢蠢欲動之際，上哪給陳紹寬這一個「外人」籌措這種天價軍費，更不用說自主建造航空母艦的技術條件了。

永綏號

蔣介石不搭理他，陳紹寬憤而辭職，經過挽留，雖然同意復職，但他跑去對《申報》記者倒苦水：原來此前一年，國民政府建造「咸寧」「永綏」兩艘炮艦，蔣介石的撥款、收復武漢的獎金、截留的地方財政，兩湖地區的各項補助，加在一起，海軍才得了170萬元，而海軍建這兩艘小小的炮艦已經花掉220萬元，虧大本了，眼下還有一艘「民生」艦已經開工，陳紹寬滿篇訪談就是一個字，窮。他對記者說，「海軍一艦之費，動需千萬，少亦數百萬」。海軍理解國民政府難處，知道國民政府財力有限，「斷難籌此巨款」，但「國家亦豈遂能因噎廢食，不重海軍可乎？」都到了這個地步，海軍還有什麼建造航母的動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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