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開題漢吉語瓦當十二品

這組石開題瓦極品，我策划了一年。期間，石開兩次漲價，我的信念都沒有動搖。

首先是拓片的選擇，要真、要精、拓工要好。止堂幫我選的這組漢吉語瓦當，符合我的設想。我開始喜歡拓片，多半受這他影響，他一忽悠，我就掏錢，如今兩抽屜滿滿的。近期他有點「嫌貧愛富」，動不動就弄上件老東西，動不動就幾千幾萬的，這樣很不好。

止堂搞來的這批拓片都是四尺三開的，我覺得有點寬。題出來不好看，單件成本也高，不適合咱貧下中農玩。於是找我的御用裝裱師傅荊傑水託了一遍，裁成統一的尺寸，看似兩平尺，實際2.27平尺。這裡需要說明的是，找裱工可一定要注意，托拓片可不能像托書畫那樣，否則，刷子一掃，全走形了。

我把平平整整、乾乾淨淨的拓片寄給了石開，同時也附上了草圖。你題什麼內容我不管，但必須題到我要求的區域。石開大才，章法上經常是匪夷所思，讓他搞創作實驗咱不幹。

漫長的夏季，漫長的等待。我知道石開對待咱收藏者的態度，不深思熟慮他不會動筆，自己不滿意的東西他不會拿出來。這期間我與他唯一一次通電話，也沒談這事。我知道只能等，在我們東北有句老話兒：「好飯不怕晚」，說的就是這意思。

今天終於終於等來了，可以說，等來的絕對是驚喜！

這組題瓦無論形式與內容，都堪稱精品佳作。形式上聽從了我的建議，字體以篆書為主，用行書兼顧章法。用兩方朱文印「西壩河邊一蝸居」「金剛不壞」壓腳，整體看著舒服極了。

最精彩的還是其內容，詼諧幽默又不乏嚴謹考證，順手拈來卻又妙語連珠。

人生有志，志在做事。事過翻篇，毋言無邊。見此瓦文字不著邊際，因題。（題『億年無疆』瓦）

千秋萬歲，耕田免稅。千秋萬歲，子孫折桂。吉語應隨時代所去，與時俱進也。（題『千秋萬歲』瓦）

吉利美好，長生不老。快馬加鞭，舉旗不倒。（題『吉利長生』瓦）

華岳偉奇，與之相宜。華岳不倒，與之相好。（題『與華相宜』瓦）

華岳高高，民風氣豪。與之無極，休養生息。（題『與華無極』瓦）

富施貴仁，世道和親。此漢初齊魯瓦當也，略小於長安、洛陽一帶，文字偽變，出人意表。（題『富貴萬歲』瓦）

永豐民主，無疆樂土。此瓦文字規整、活脫，非民間工手所為，屬宮中物無疑。續作八言，與時進步矣。（題『永奉無疆』瓦）

二千年過空無際，益壽惟存瓦上文。友人以長安古瓦拓片矚題，漢篆文字亦大雅求同也。（題『延年益壽』瓦）

滄桑千載留言吉，殘瓦存文識未央。此關中明瓦也，為題十四字。（題『長樂未央』瓦）

萬世千秋，自得悠遊。秦漢瓦文字，依形而屈，雖變態，仍厚實、妥帖。是寓靈巧於素樸者，故其美非止於表面，而得深發其內，即揭示吾先民變通之能力而。（題『高安萬世』瓦）

與天無極。秦漢瓦當文字，每得自有與嚴整，偶作恣肆亦不失法度。是瓦四字互動交錯，似有氣貫融其中，故天趣頓生矣。（題『與天無極』瓦）

這組題瓦極品在網上發出後，得到了一致讚譽。抱朴生說：「石開題瓦，文字活潑，筆墨活脫，極具意味者矣！」齊玉新說：「 石開先生無疑是當代最具創造力的藝術家，無出其右者！」

過去在評價題跋書法時曾有「南華北叢」之說，可近些年很少見到「南華」真正的題跋了。石開的題跋書法雖少，但每一次出現都能迎來一片喝彩。

前幾天剛寫過一篇關於石開的文章，今天就不多說了。東西擺在這，大家看看吧。

2010年7月12日22時與三惜草堂

石開題畫「松嶺舉桿圖」

石開乃藝壇奇人，書、印皆可開宗立派。偶作詩，亦不俗。畫少見，多為花鳥。日前在廈門一家網路畫廊見到一幅石開的人物畫，因為與該畫廊是老關係，便毫不猶豫買了下來，幾天後，接到特快寄來的畫軸。開三橫幅的作品豎著裱成了立軸，裝裱很特別（我見過石開畫過類似的草圖），題籤也是石開的手筆，我確定這是石開的心愛之作。果然，與石開核實，他只問了一句：「在哪買的？」我答：「廈門。」他說：「這就對了。」我竊喜，又收藏了一件稀罕物。

石開先生曾把一流畫家的作品歸納成十六個字：「強烈獨特，多方消息，側影豐滿，偽造不得」。我覺得此作就符合這十六個字，特別是題款，讀來給人輕鬆、幽默之感。且看：

有人問道：「老頭，老頭，手持竹竿在此干甚？」老頭答道：「打落松子，種遍山巒，他日干如龍，聲如濤，好攜兒孫同來，林下步姍姍。」丁卯莫秋晴窗，寫此遣興。吉舟石開。

林語堂說：「幽默來源於輕鬆，來源於平等。」石開也說過：「我長年不在體制內工作，自由自在，工作沒有壓力，頭上沒有領導，幽默有時很自然就來了。當然，幽默還要講境界、品味，那就要靠智慧了。」

一連幾天，我都在思考應該如何「加工」這件作品。我歷來不喜歡捲軸，這件作品現在看來也有些單，應該請石開先生重新題跋或多人題跋，裱成橫幅。石開先生同意了我的請求，但提示我請別人要謹慎，我明白他的意思，怕風格不同破壞了整體效果。

一個月後，收到了石開先生的題跋和題籤，我知道，無需再請人題跋了，這已經是一件完美的藝術精品了。石開先生跋曰：

此餘二十餘年前所作也，原贈廈門一友人。今東北王寶林先生由網路尋得，囑為題跋。曩余年十七，欲從鄉里陳子奮先生學畫，先生卻以書、印、詩相授，並曰：此三者成，方宜畫。昔缶翁五十學畫尚不遲也。余遵師教，專意此三者，不知有畫矣。後偶做是圖，曾持教於陸儼少先生，承讚許：畫勝於書。由是又耽於書，垂二十年。今重睹此作，益信陳陸二老之言。竊喜拙書略有進也。庚寅夏五月，京城炎熱難當，石開。

從題跋可以看出，我當初對這件作品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是石開的精心之作，曾持此作請教過陸儼少先生，後來贈給了廈門一友人。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石開很少贈人作品，何況這樣的極品呢？而就是這極其鄭重的饋贈，最後還是變成了商品。「今天書畫成為商品，書畫家不隨便送作品應該也是合理的，但我有時不免仍感慨：凡物一旦被金錢所侵入，人類情感的東西就被排擠了。」（石開：《訪林散之》）

一年前，石開在北京國際飯店接受採訪時曾說：「因為自己的作品能賣錢，很自然就會問自己，怎樣做才能值錢而不是搶錢？至於怎樣增加作品的含金量是專業問題。而如果不按質取值，或是沒有自信其價值的保全。漫天要價則是道德問題。我是一個文化人，既重專業，也重道德，而尊嚴是我的底線。」他說的是藝術家，收藏家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2010年8月22日23時20分於三惜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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