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護or摔跤 要不要聽老爸的話？

5月5日同時上映的兩部影片，迄今仍霸佔著內地票房榜的前兩位，口碑上碾壓一眾中外新片，彼此間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一部是好萊塢出品的超級英雄《銀河護衛隊2》，賣酷賣萌、特效炫目；另一部則是印度產的勵志體育片《摔跤吧！爸爸》，真人改編、熱血催淚，兩種作品表面上看分屬不同類型，質感也大相徑庭，可細究它們最核心的訴求，又有種殊途同歸的巧合，歸根到底，都在探討一個老問題：要不要聽爸爸的話？

《摔跤吧！爸爸》VS《銀河護衛隊》

《銀河護衛隊2》表面上塗抹的喜劇色彩，懷舊曲風，掩蓋不住悲劇的內核，經典的「弒父」主題，再次搬上了太空的舞台——別聽老爸吹得天花亂墜，其實都是忽悠人的！相比之下，《摔跤吧！爸爸》則要樸實多了，訓練比賽雖然艱苦，卻擁有一個真正的大團圓結局——別看老爸嚴苛得不近人情，可那都是為了孩子們好啊！最終的結局是前者打了兩個鐘頭，兒子幹掉了父親；後者也打了兩個多小時，女兒與父親相擁榮譽。如果讓觀眾用票房和口碑來投票的話，後一種關係似乎更接近真理。《銀河護衛隊2》的評分已經不低（豆瓣8.3），可《摔跤吧！爸爸》卻高到了一個傑作的境地（9.2）；即便在票房上，這次寶萊塢的強勢也將逆襲好萊塢，上周末《摔跤吧！爸爸》的單日票房已甩開《銀河護衛隊2》，按照這個樂觀勢頭髮展，印度爸爸將全面超越美國爸爸，票房破5億人民幣，指日可待。

當然，票房的此消彼長原因複雜，並不能說明孰優孰劣，咱倒可以從「父子關係」的視角，比較這兩部作品中的「爸爸去哪兒了？」、「孩子們咋辦呀？」或許，也是件頗為有趣的事情。

兩部影片中都有一個「子承父業」的主觀意願，因為手段和動機不同，最後的結局也迥異。《銀河護衛隊2》里的老爸是「真土豪」，彼得?奎爾作為唯一的嫡系子嗣，即將繼承的可是一個星球！而且他還具有毀天滅地，永葆青春的超能力，想想之前的「星爵」，不過是宇宙海盜團里的一個小混混，靠著小機靈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突然得知自己身具「神族」血統，從乞丐到王子，跨越之大，怎能不神往陶醉。然而在這個法相威嚴，偶露慈祥的父親心裡，兒子其實不過是個工具，是他為了宇宙殖民而灑下的「種子」，只需要隨便洗個腦，甘當自己的影子就夠了。可一旦這個兒子不再聽命，敢於挑戰「父權」（君權），就要毫不留情的抹去。

如此冷血的父子關係，幾乎就是所有帝王家的翻版，所謂繼承家業，更像是父親把兒子當成傀儡，一個續命的年輕身體罷了。彼得之所以沒有依從於父親，聽其安排成為永恆的「神」，首先當然是得知了母親的真相，復仇之怒讓他恢復了理性；其次也是良心未泯，內心殘存著除惡揚善的底線，不願為一己之私生靈塗炭。這種俠義的道德觀，多少來自於養父的潛移默化影響，雖然兩部《銀河護衛隊》中都沒有詳述勇度培養彼得的過程，但肯定不只是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從勇度與史泰龍的對話中，可以看出他對個人榮譽的極度看重，在這方面，彼得也受到了他的影響。此外，編劇還為彼得安排了一個理想化的「父親」形象，大衛?哈塞爾霍夫，這個霹靂遊俠的屏幕英雄也成了彼得的道德導師，電視對白成了父親的教誨，與隨身聽里的金曲相得益彰。在那個生父缺席的童年裡，養父和虛構的父親補全了「星爵」的人格塑造，成長為一個沒有走偏的俠盜，這也算是銀河系裡的一大幸事。

但這畢竟是小概率事件，親爹只生不管，全指望匪首大佬和電視明星來糾偏，那這世間就不存在古惑仔了。現實世界的真相是，孩子的成才大多離不開嚴父的管教，愛之深責之切，等到功成名就了，才能體會到老爸的一片苦心。《摔跤吧！爸爸》本就改編自真實人物，那個曾經的全國摔跤冠軍，一開始也是想要「子承父業」，培養出能拿世界冠軍的兒子，了卻自己未盡的遺憾。虎爸虎媽的教育理念之所以引發爭議，就在於這種看似有些「自私」的偏執，與歐美髮達國家那套「自由放養法」背道而馳。偏偏馬哈維亞生的全是女兒，作為父親他毅然改變了思路，培養女兒們當運動員，這就觸及到《摔跤吧！爸爸》里無法忽視的社會背景了。印度農村婦女有著和中國過去相似的困境，她們並沒有選擇未來的權利，大多只能屈從於重男輕女的陋習，早早嫁人生子，做一輩子家務，連理想的念頭都不配擁有，更談不上主動抗爭了。阿米爾?汗飾演的老父親，頂著世俗的巨大壓力，楞就是給她們開闢了一條道路，成為女摔跤手，既能為國爭光，又能把握自己的人生，這需要相當的魄力和勇氣。由此，父親的個人理想和教育理念，與提高女性權利的宏大主題重合了，升華成了解放婦女的號角，這在亞洲特定的歷史環境下具有進步意義，並非是粗暴的「違背女兒意願，強迫她們做不喜歡的事情」。

從童年受訓吃苦，到享受國內比賽，再到入選國家隊獲得金牌，《摔跤吧！爸爸》里有一條更為清晰的成長軌跡，女孩們也從摔跤中找到了樂趣和自信，塑造了更自由，更開放的人生觀。更何況在具體的訓練中，這個「父權」也並不一直都是絕對強勢，雖然女兒同爸爸說話時仍然畢恭畢敬，但長大後的她們有了更多的主見，譬如從體育學校回來後的大女兒，就不再認同父親的訓練方式，在父女二人的友誼賽中，楞就是把「老權威」摔下了馬。年邁的父親也在逐步調整自己的作風，從強硬命令到循循引導，用豐富的經驗來重建信賴和尊敬，最終在決賽中讓女兒完全獨立，不依賴自己的現場參謀也能絕地反擊，贏得所有人的尊重。從家庭和社會教育的角度來看，作為父親的馬哈維亞幾乎是完美的，他雖然嚴厲但並不古板，言傳身教思慮長遠，而且自始至終都沒用動手打罵，最後把金牌掛在女兒脖子上的一刻，足以讓錯失父愛的「星爵」羨慕一輩子，「能聽到爸爸的話，真好」。

文| 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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