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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視頻:《生門》預告片。時長:56秒


紀錄片《生門》是一部記錄4個家庭在產房迎接生命前後的故事。作為一部將鏡頭聚焦產婦的紀錄片,《生門》有著對母愛動人的記錄、對生命的動容,也有著人性的私慾、如鯁在喉的深痛。而婦產科如同一個高度濃縮了的滾滾紅塵,這裡集結生與死的掙扎、舍與得的糾結、老與少的代溝。穿越這道生死之門,就如穿越一道萬丈的鴻溝。


生門


撰文/梅嘉禾


編輯/迦沐梓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紀錄片《生門》海報。


銀色的測試儀已經待命,男男女女挨個走上前來,坐在黑色的沙發上,把電極置於腹部,開始等待疼痛的升級。這是紀錄電影《生門》發起的分娩測試公益活動,受試者是沒有生育經歷的人:年輕的女學生、為人父的丈夫、新婚的妻子、從無畏懼的少年。

一級只是「有點奇怪」,四級像是「洗紋身」,從五級疼痛起,人們開始坐卧難安。九級,有人還在深呼吸忍耐;十級,爆發反射性的大喊。


《生門》記錄的是婦產科中發生的真實故事。影院里沒有測試儀,但當看到熒幕上的生產經歷時,還是有許多人大吃一驚。乃至有影評專門敘述「鄰座女生的哭法」。但人們所不了解的不僅僅是分娩之痛。生育、生存乃至生活中的愛與苦難,在婦產科的一角,在母親的身上,在短暫的幾個小時之內爆發,而後又迅速被日常生活的節奏所掩蓋。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紀錄片《生門》劇照。


但陳為軍重新揭開了這個世界。他曾因《好死不如賴活著》《請為我投票》等紀錄片聞名,成為第一位入圍奧斯卡紀錄長片單元的中國導演。患艾滋病的一家、小學生選班長,這些題材都來自陳為軍生活中的偶然機緣:「選題就在距你一公里之內。」


陳為軍出生的時候,鄉下還沒有醫生或者接生婆,母親獨自把他生在一片麥稈灰上,父親親手剪斷他的臍帶。2013年,陳為軍44歲,他帶著攝影師和場記,在中南醫院婦產科一待就是兩年,陪伴80個家庭跨過他們的生之門。紀錄電影《生門》呈現的,就是其中4位母親的故事:夏錦菊、陳小鳳、曾憲春、李雙雙。


對於主創團隊而言,生育是一個小的切口,野心是由此透視更大的社會:「中國的國情使得每一個小生命來到世界上都充滿了儀式感、焦灼感,故事性十足。而醫院的婦產科就是一個高度濃縮了的滾滾紅塵。」


生與死、冷與暖、貧與富、舍與得


《生門》首先是關於母親的故事,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們懷孕或生產的過程充滿了艱辛:夏錦菊的在手術過程中發生血崩,心臟停跳兩次;80斤的陳小鳳患有高血壓和前置胎盤,終日側卧,靠丈夫給她擦洗不斷出血的身體。

跨越「鬼門關」已是驚心動魄,但更令人揪心的,是這些產婦所面臨的現實困境:


丈夫在外地打工,只剩一口氣的夏錦菊說:「能不能不切子宮?我才33歲!」


陳小鳳沒有戶口,上不了醫療保險。貼不起對聯的一家人要怎麼解決5萬元的醫療費,養活一對雙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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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生門》劇照,陳小鳳,孕齡30周。


李雙雙懷孕30周,胎兒發育不完全,有先天殘疾的可能性,是引產,還是堅持生下來?


曾憲春妊娠晚期子宮穿透,在此之前她已經有兩個女兒,但「沒有兒子,抬不起頭做人」,要為一個男孩賭上性命嗎?


在這個關頭,「生命誕生」呈現出了多種意義:它是一個家庭的希望,也可能是一個家庭的判決。它是血脈、是籌碼;但也是賭博、是負擔。婦產科的這些故事也不僅僅是個人命運的遭際,而是反映盤根錯節的社會現實:貧富結構、性別歧視、優生優育、醫患關係。而這一切的承受者,最終都是病床上的那位母親。


影片中每個家庭的矛盾並不能因母親的「堅韌無私」而得到化解,人們恰恰需要意識到,處於弱勢的女性是社會暴力或不公最直接的受害者。要化解她們的困難,首先要看見、更要理解她們的痛苦。

不過,《生門》記錄的也不只是困境,那些鼓舞人心的溫暖細節,是同樣真實的力量。


在情況危急,夏錦菊仍然堅持保住子宮的時候,李家福醫生按照她的心愿堅持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在李雙雙夫婦堅持要做引產的時候,兒科醫生幾乎是哭著哀求:給他一個機會。這個江南地區最負盛名的產科團隊,長期處於連軸轉的狀態,婦產科主任李家福在影片中笑稱:32號可以好好休息了。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視頻:《生門》李雙雙預告片。時長:45秒


就算現實令人失望,家屬們仍然有可以依靠的力量:父親看著病床上疼到呻吟連連的女兒,輕輕揉搓著女兒僵硬的手指,撫摸她的額頭;哥哥為了弟媳的5萬元手術費,用盡一切辦法,跑遍幾十戶親友籌款;鄰床的老太太,在女兒出院之際,也悄悄給陳小鳳塞了個紅包。


在《生門》中,這種冷與暖的衝撞通過剪輯進一步被放大了。當李雙雙夫婦在護士的勸說下仍然堅持引產,害怕生下天生殘疾的嬰兒時,畫面立刻切換到了夏錦菊所在的手術室,這個女人為了生孩子正在經歷鬼門關。


現實從來不是黑白分明、鐵板一塊。電影展現出來的這種複雜性,使得困境沒有單純地表現為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善意也不是一觸即潰的心靈雞湯,存乎於心的是一種緊張感,結論必須依靠每個人調動自己的倫理資源去探尋。「一個電影在觀眾看完之前不能算作完成了。」製片人戴年文說:「觀眾看到什麼,感受到什麼,都是我們想表達的。」

「一夥老男人拍女人生孩子」


「我們一群男人,懷胎十月生下來。」在國家圖書館的映後交流會上,製片人戴年文這樣打趣他們的製作團隊。的確,這樣一部關注女性的影片,卻從導演、攝像、剪輯到製片的各個環節都沒有女性參與。在社會輿論強化性別鴻溝的同時,如何以觀察者和旁觀者的身份,做到理解?拍攝者的經驗,也可以被視作是理解他人、理解異性、理解另一個世界的經驗。


起初,李家福醫生對於這樣的拍攝計劃是拒絕的:「影響到正常工作怎麼辦?」但不同於調查採訪類的紀錄片,《生門》採取的完全是觀察跟拍的方式。要讓攝製組成為醫院環境的一部分,成為空氣一樣不引人注目的存在,導演和攝像三人乾脆就住在了醫院裡。在長達兩年的時間中,李家福逐漸適應了從早到晚都有攝像機跟著的生活,而一天連續10小時的拍攝之後,攝影師連酒杯都端不起來。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紀錄片《生門》劇照,李家福醫生在給夏錦菊做心臟復甦。


婦產科是一個「真實」的空間。因為面對接踵而來的危機與考驗,人們無暇顧及日常生活中「前台」「後台」的印象管理,也無暇顧及鏡頭的存在。觀眾在熒幕上看到的每一個面孔,都有自己正在為之苦惱的難題。為了呈現這種「真實」,有時必須經歷倫理上的考驗:當陳小鳳一家因為湊錢而四處奔波的時候,導演仍然要做故事的局外人、客觀的旁觀者、一段生命歷程的「陪跑者」。這種距離感並不意味著冷漠,陳為軍完整跟拍了80個家庭的生育過程,超過一半的家庭同意給他素材的授權。


拍攝手術過程,還意味著必須極度冷靜。夏錦菊是攝製組接觸的第一個產婦,也是「試拍」對象,但當唯一的攝像師拿著最小的機器進入現場後,沒有料到,這個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看似一切正常的女人,在生產後突發了大出血:子宮以每分鐘500cc的流量失血,宛如腹中炸彈。在驚恐慌亂的氛圍中,攝像師必須呈現多角度和多機位的細節——要記錄生之世界:剛剛誕生的嬰兒、剪斷的臍帶;也要記錄鬼門關:手術台上止不住血的孕婦、手術台下成堆的血紗布。


耐心、客觀、冷靜,這是拍攝的要求,但這伙「老男人」並非沒有自己的立場。看完成片後,導演陳為軍說:「我自己只有一個孩子,但拍完這部片,我感覺像是生了40個孩子,活了好幾輩子……女人是值得我們去憐惜的,永遠要謳歌女性。」戴年文想起自己母親離世前的樣子:「躺著,不能言語,大小便無意識……儼然成了一個嬰兒,有如時光倒轉。」60歲的攝影師,把多年存下的10萬塊私房錢全部交給老伴:「給你的,拿去花吧。」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紀錄片《生門》主題曲。


如何給這樣一個冷暖交織、包羅萬象的故事作結?剪輯師蕭汝冠聽了兩百張唱片,最後還是選擇了劉川郁所作的《時光回》這首歌為終曲。在戴年文看來,這是主創與觀眾的對話:「電影中的人無論多麼年輕都是母親,而在場的觀眾無論多麼年長都是子女。影片有多個層次,但如果看完人能夠有一個基本的反應,了解身為母親、身為女性的不易,想起給母親打個電話,就足夠了。」


推開紀錄電影的「生門」


「紀錄片的春天來了,真實紀錄回來了。」自2012年《舌尖上的中國》爆紅之後,《喜馬拉雅天梯》《我在故宮修文物》《我們誕生在中國》《塑料王國》都在票房或者口碑上刷新了人們的預期。拍攝婦產科的故事,源於陳為軍導演的這樣一個判斷:「對真實生活的需求,是觀眾觀影的新趨勢。」


在主創團隊眼中,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一方面,讓習慣看娛樂大片的觀眾走進影院,看到電影的另一種可能性,看到「真實」的生活;另一方面,也讓紀錄片突破自己的專業小圈子,突破某個階層的口味,呈現普羅大眾都能有所共鳴的「生老病死」。正是因此,20個家庭的故事即將被製作成受眾更廣泛的電視劇,講述4個故事的電影版《生門》,在某種意義上是一次對觀眾口味的「試探」。


製作方請來了獲得3次金馬獎提名的剪輯師蕭汝冠,讓《生門》有了接近劇情片的節奏感,與此同時,陳為軍導演第一次同意在自己的作品中使用配樂。這一切,對於紀錄片來說是不尋常的,但一般被認為更符合影院觀眾的習慣。


然而紀錄電影的「生存」如同新生兒一樣,並不容易。2016年12月16日《生門》上映,在院線三劍客鼎力相助、豆瓣評分8.5口碑高企的同時,這部投資600萬的紀錄片與《長城》《羅曼蒂克消亡史》同檔,只回收了86萬元的票房。製片人戴年文坦言,沒有在電影院找到特定的觀眾群體。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紀錄片《生門》劇照,生死一線的夏錦菊。


這或許令人灰心。似乎「主流觀影人群」能夠為娛樂大片買單,為美食、自然、匠人精神的生活方式買單,但不會為「疼痛」買單。但在戴年文眼中的觀眾恰恰不是這樣:線下點映會上前來捧場的年輕人,讓他覺得是資本對「年輕人」存有偏見。票房不高的原因多種多樣,但「主流觀影人群是『培養』出來的」,他說:「讓觀眾意識到電影不僅是消遣,而是像看書一樣的文化消費,需要一個過程。」


在不同的場合,戴年文都被問過同樣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投資紀錄片?軍人出身的他回答得也乾脆:「我認識的紀錄片導演都是用真實來說話,我喜歡他們。」但身為商人,他更注重的是一種可持續的發展模式:「我們的想法是,應該有一類這樣的電影,讓觀眾知道電影和電影人都不是單一的。那麼,能不能找到喜歡紀錄片的這群人為之買單,然後我們可以一直做下去?」


團隊的確沒有停。影片下線後,在北影節獲得了「年度最佳紀錄長片」。戴年文忙著參加大大小小的映後交流會,《生門》同系列的的紀實電視劇即將製作完畢,母親節期間,還要在全國30家影院做免費放映。在他看來,這是一種「文化公益」:「生孩子的女人,這麼艱難,誰生孩子的時候說我要求孩子必須孝順我?做電影當然要考慮回報,但有人記錄本身就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對話《生門》製片人


穀雨故事:電視紀錄片的進度如何?與電影相比,有什麼特點?


戴年文:架構和剪輯都差不多了,但尚未完成,預計共13集,每一集80分鐘,目前還在跟電視台聯繫。首先電視劇能夠在情節上展開更多內容,並且也更加多元:在早產兒問題之外,會通過生育表現更廣泛的社會現象。另外雖然電影已經給人以很強烈的衝突感,但是在電視劇里的矛盾會更加劇烈,也更加吸引人,畢竟電視不提供一個封閉的影院空間,觀眾隨時都可能換台。


穀雨故事:陳為軍導演認為對「真實故事」的需求是一個新的趨勢,這是你們的共識嗎?判斷的依據是什麼?

戴年文:傳統媒體時代的信息比較貧乏,但在互聯網、自媒體時代,人們的信息量變大了,如果需要獲取「有用」的信息,那麼「真實」是首先要滿足的條件。從電視的發展來看,真人秀現在大行其道,其實也是體現觀眾的一種心態。另外在當下的中國,其實不缺乏戲劇衝突、不缺乏故事,只要真實地表現出來,就能吸引人。不過這就要求紀錄片也要有所調整。



這幾個老男人陪伴80位母親度過產房歲月,拍出了紀錄片《生門》



紀錄片《生門》劇照,新生。


穀雨故事:從電影的票房表現來看,「主流觀影人群」似乎不太接受這樣的電影?


戴年文:主流觀影人群是培養出來的,是近十幾年的過程中,從美國大片到中國賀歲片等類型的電影喂出來,他們的口味是比較統一的。但「主流觀影人群」不代表是主流人群,假設中國主流觀影人群有兩千萬,主流人群可能會是十億人。我們想找到電影的主流觀影人群,但從效果來看沒找到,原因有很多,但並不是電影的評價不好,而是「看不到+不想看」。這種情況是可以理解的,主流觀影人群把看電影當做消遣娛樂,而不是正常的文化消費。


另外也要考慮到消費場景:想看《生門》,可能到了電影院要等兩個小時,或者早上10點來。這實際上是剝奪了選擇的餘地,但又不能怪電影院,因為換了我也是這樣。所以在商業社會裡,這樣的片子如何讓更多的人看到,恐怕需要新的發行和放映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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