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士得：雍正「絕色巨制雙龍尊」再刷世界紀錄？

2017年的中國藝術品拍賣，很多圈內朋友拿一句老套的話來形容，「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藝術市場整體行情仍然難言起色，說句實話，目前相當一部分拍賣行都面臨著生死存亡的考驗，而另一方面，全球各大拍賣行只要出現頂級的藏品，無一例外的受到了熱烈的追捧，億元級的中國藝術珍品頻現。

2017年倫敦佳士得春拍

乾隆洋彩如意耳蝴蝶瓶（一對）

落槌價：1300萬英鎊

在倫敦佳士得春拍上，一對乾隆早期的洋彩如意耳蝴蝶瓶拍出約合1.3億多人民幣後，朋友圈裡很多資深藏家預估，即將在香港佳士得上拍的這一件被業內人士美譽為「絕色巨制」的雍正雙龍尊也即將奔著億元大關而去了。

Lot 2888 清雍正 粉青釉貼花雙龍盤口尊 六字篆書款

51.8 cm

估價待詢

來源：

來源：Maruja Baldwin（1920-1997）珍藏；

紐約佳士得，1999年3月22日，拍品331號；

加州私人珍藏，1999-2004年；

香港佳士得，2004年11月1日，拍品872號；香港庄紹綏珍藏。

著錄：《香港佳士得二十週年回顧：中國瓷器及工藝品精選》，香港，2006年，頁170；《庄紹綏收藏中國瓷器》，香港，2009年，圖版70號；《佳士得亞洲三十週年》，佳士得香港，2016年，頁132。

毫不誇張的說，這一件雍正雙龍尊有可能是近十年來清三代單色釉官窯瓷器中最為重要和出彩的一件，可能沒有之一！所以，儘管最近看到網路上有關這件的雙龍瓶的介紹文章很多，但是大象也不能免俗，必須特別為朋友們介紹一下這一件重器。可以說，這一件稱得上是代表著四爺雍正極致仿古審美品位的一件代表作。

有關這件雍正的重器，最為讓人津津樂道的無疑便是其極其特殊的器形了，這種我們如今稱之為雙龍尊的器形，在漫長的中國陶瓷史上，僅僅只出現在兩個歷史時期，其一，盛唐時期（最標準的雙龍尊器形只出現在大約唐高宗李治到唐中宗李顯時期），其二，雍正到乾隆早期。而在其他的歷史時代從未發現相同的器形。您說，這是不是很神秘呢？

英國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

在英國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的中國瓷器陳列室，有著這樣一個有趣的畫面，一個唐代的白釉雙龍尊和一個四爺雍正的青花雙龍尊擺放在了一起，雍正皇帝和他嚮往的盛唐來了一個跨越千年的時空對話。

而事實上，根據資深專家的考證和我們整理的資料，這個神秘器形並非唐代人所獨創，其原型一直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的古希臘，並隨著古代絲綢之路經由西亞傳入中原，並在隋唐時期流行一時。

從3500多年前的古希臘到公元8世紀的唐代，再到18世紀的雍正時代，「Amphora——雙龍尊」真實記錄下了這三千多年的奇妙時空里，歐亞大陸人類文明的啟蒙、傳播、碰撞以及再創造，並最終成就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雍正一朝的美物。

儘管「雙耳」的器物在中國遠古時期也有考古發現，但是從造型學上研究，「雙龍尊」的造型演變顯然另有源頭。根據佳士得資深專家蘇玫瑰老師的考證，在英語中雙耳尊（Amphora）是指兩側各有一耳的器物，而單詞「Amphora」源自拉丁文，並可以追溯到希臘文的「Amphoreus」，即「Amphiphoreus」的縮寫，「Amphiphoreus」由兩個字組成，一者意謂「兩邊」，另外是指「攜帶」，在整個希臘羅馬世界，這種器物常用於儲存或盛放油、酒、水、水果和穀物。它們或承尖底，或飾圓盤底。

古希臘雙耳陶罐（約公元前1750-1600年 middle minoan III時期）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公元前6世紀 古希臘運動會雙耳罐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公元2世紀 羅馬/敘利亞 雙耳陶罐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此種器皿古羅馬人盛酒、水、油和穀類之用，有些尖底、有些平底。實用的例子紋飾都很簡單，但希臘人用此器形繪上美麗的紋飾用作泛阿西娜運動會的獎盃。

左圖：唐 白釉雙龍尊 洛陽博物館藏

右圖：唐 白釉雙龍尊 鄭州博物館藏

一般認為雙龍尊傳入中原後，首先演變成了隋代的雙柄雙腹瓶，但是從考古發現看，典型的雙龍尊標準器形主要流行於唐代的東都洛陽一帶。

根據現有資料，其典型器即雙柄單腹雙龍尊最早見於唐高宗上元二年(675年)唐宗室虢王李鳳墓，最晚的一件是唐中宗神龍二年(706年)宋禎墓出土的三彩雙龍尊。所以說，唐代的雙龍尊基本上就集中生產在唐高宗、武則天時期到唐中宗、唐睿宗兄弟在位的這幾十年時間裡。

唐三彩雙龍尊 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唐代雙龍尊主要有白瓷、青瓷、三彩等品種，其中以白瓷雙龍尊最為常見，主要產地是河南鞏縣窯，也見於河北邢窯，其規格高者達六、七十厘米，低者則僅十幾厘米，式樣大同小異。

我們知道鞏縣窯亦是唐代最重要的貢窯之一，而且雙龍尊的出土墓葬都屬於達官貴族甚至是皇家的墓葬，可見雙龍尊器形在唐代陶瓷中絕對是高大上的典範。

但大約從唐玄宗時期開始，這種經典的高級器形就似乎一下子銷聲匿跡了，所以至今仍然留下了些許的謎團留給今天的人們去開解。我們所知道的是，唐代流行厚葬，那是因為唐代人相信，存在著一個和現實世界所平行的地下世界，這從如今出土的唐代高級墓葬中的壁畫、陪葬品都能看出唐朝人的這種信仰，而雙龍尊的出現到神秘的消失，或許正和這種信仰和喪葬習俗有關，或許也和唐中期以後國力的下降有關。

左圖：本次佳士得拍品

右圖：中國國家博物館藏「唐青瓷雙螭耳尊」，高60公分，頸部飾弦紋，肩部貼飾蓮花紋，與佳士得雍正雙龍尊的相似度很高

而值得玩味的是，在盛唐的雙龍尊消失了近1000年後，有著極高審美品位的雍正皇帝對舉全國之力對它來了一個精彩的模仿秀，成就了清三代單色釉瓷器中的巔峰之作！

雍正至乾隆早期景德鎮窯廠燒制的雙龍尊如今所見有青花和單色釉兩種品種，大約分為兩種尺寸，第一種體量較小，約32公分左右，第二種體量較大，一般在52公分左右，佳士得春拍上的便是屬於這後一種。

左圖：清 雍正青花雙龍尊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32.3cm）（雙龍柄較直）

右圖：本次佳士得拍品（51.8cm）（雙龍柄帶S形曲線）

如今所存世的雍正至乾隆早期的雙龍尊數量極少，而比對之下，其器形基本都一致，完全出自於盛唐時期的標準樣式。只是體量較小（32公分左右）的那種，雙龍柄相對的直一些，而體量較大（52公分左右）的，則有更加優美的弧度，雙龍柄往往會出現S形的曲線來。

而佳士得的蘇玫瑰老師則特別提到，四爺在追摹盛唐經典的時候，也做了兩方面趣味盎然的調整。

其一，雖然部份唐代雙耳尊頸飾仿竹凸稜，但四爺的仿竹凸稜更加的寫實，並且環刻弦紋，這類仿竹節器頸，在北宋定窯中風行一時。

其二，四爺雙龍尊肩上的「棕葉」模印貼花。這種印貼花在唐三彩器物中能夠找到有趣的相似例子，如仿薩珊金屬器的鳳首執壺，或者是唐三彩馬的背部紋飾上，都能找到有趣的類似例子。

而佳士得的這一件雙龍尊另一個迷人的看點無疑是它的釉色了，絕對追摹最頂級南宋龍泉窯的一抹青色。十八世紀景德鎮御窯投入了大量資源，務求完善在白瓷胎上掛施青釉的工藝。明初景德鎮御窯的瓷胎雖已採用靠少量鐵呈色的青釉，但要到康熙年間，陶工始研發出一種最適用於純白（低鐵）瓷胎的精製釉料。這種青釉幽微蘊藉，其含鐵量約為南宋常見龍泉青釉的一半。這種創新的瓷釉在雍正年間再度改良，終得出質感更為細膩和色調泛藍的粉青釉。

所以，這件的「絕色巨制」雙龍尊的仿古，有著雙重的含義，盛唐的經典器形，最好的宋代色釉，真是絕了！

這樣的精絕四爺仿古作品，自創燒自然只能和一個人有關，那邊是雍正至乾隆早期的著名督窯官——唐英。

1735 年，唐氏撰成《陶成記事碑記》，文中列舉了約五十七類器物和近四十種釉料。當中更提到一批從宋瓷汲取靈感的釉料。唐英的《陶成記事碑記》列述釉料時提到「仿龍泉釉有淺深兩種」，這樣的記載和如今我們所見到的這件雙龍尊的釉色便有著直接的關係。而我們在世界各地館藏品中，也能看到其他在唐英書中所提到的單色釉品種出現在這種四爺雙龍尊上。

清 雍正單色天藍釉雙龍尊（52.5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清 雍正茶葉末釉雙龍尊，美國加州陳氏典藏博物館藏

我們知道，唐英在雍正六年（1728年）奉命兼任景德鎮督陶官，後在乾隆朝的前二十年督窯。而在本已為數不多的雙龍尊傳世品中，多為雍正一朝所燒制，而乾隆早期也有少量作品（如今所見的乾隆雙龍尊寫款，都為典型乾隆早期唐英督窯期間的款字，無一例外），而在此之後，又銷聲匿跡了。也就是說，清三代的仿古雙龍尊，只出現在唐英督窯期間的這二十多年時間裡，而且到了乾隆朝，其燒制數量很少，這的確是一個頗為值得玩味的現象。

2014年北京東正春拍

清 乾隆天藍釉雙龍尊（H：31.8cm）

成交價：RMB40,250,000

如今存世極少的乾隆朝雙耳尊無一例外都是典型乾隆早期的款字

正如雙龍尊在盛唐時期曇花一現，為什麼在沉寂千年後，仿古的雙龍尊也只在雍正後期和乾隆早期少量燒制而又無所追尋呢？大象個人認為，這可能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四爺和兒子乾隆爺的審美趣味不同，其二，雍正朝窯工用銀「歲用淮安版閘關錢糧八千兩」，到了乾隆一朝，特別是乾隆中期開始，御窯廠在人力物力上的投入就遠遠不如四爺時期了。而尤其是像這種50多公分高的，其燒制的成功率極低，可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了。

最後，我們當然還是來說一說佳士得這件重器的市場價值了。

雍正雙龍尊當時在清宮就十分的金貴了，如今北京故宮保存有一件十分特別的雍正茶葉末雙龍尊，此器一耳原殘缺，瓶腹部從右至左有毛筆書寫楷書「嘉慶十五年九月十一日回園時哈拉口口撇下耳傷回明,二位大人著有庫收訖特記」，雍正雙龍尊即可能用於圓明園等重要場所的陳設，像這隻破損後並未被遺棄，而是一隻保存在清宮，也可見雙龍尊在當時的極其珍貴了。

在大象的印象中，近十年來，雍正、乾隆兩朝的仿唐雙龍尊，我們就只見到過三件完整器，兩件乾隆早期，另一件便是這次佳士得春拍上的雍正雙龍尊了。

2009年香港佳士得春拍

清 乾隆青花雙龍尊（H：32.4cm）

成交價：HKD29,780,000

市場上出現的兩件乾隆早期的雙龍尊都是較小尺寸的（32公分左右），其中一件青花的2009年在香港佳士得拍出過2978萬港元；另一隻則在2014年北京東正的天藍釉雙耳尊，曾經為山中商會經手，拍出4025萬元人民幣。

清 雍正粉青釉雙龍尊（H：52.1cm）

克利夫蘭博物館藏

傳世的雍正粉青釉雙龍尊只有四件，香港佳士得春拍呈現的是其中之一，也是屬私人收藏里唯一品相完美的一件。另外三件分別藏瀋陽故宮博物院、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及加州陳氏典藏博物館。

本品曾於2004年香港佳士得秋拍上拍，當時以1742萬港元創造清三代單色釉最高成交世界紀錄

佳士得春拍上的這隻大尺寸（51.8cm）粉青釉雙龍尊2004年曾經在佳士得上拍，當時就拍出1742萬港元的絕對高價，創造了清三代單色釉的高價世界紀錄。十三年後，它再度面世，能否再次打破世界紀錄，讓我們拭目以待了。

2017年香港佳士得春拍

Lot 2888 清雍正 粉青釉貼花雙龍盤口尊 六字篆書款

51.8 cm

估價待詢

來源：Maruja Baldwin（1920-1997）珍藏；

紐約佳士得，1999年3月22日，拍品331號；

加州私人珍藏，1999-2004年；

香港佳士得，2004年11月1日，拍品872號；香港庄紹綏珍藏。

著錄：《香港佳士得二十週年回顧：中國瓷器及工藝品精選》，香港，2006年，頁170；《庄紹綏收藏中國瓷器》，香港，2009年，圖版70號；《佳士得亞洲三十週年》，佳士得香港，2016年，頁132。此瓶曾為美國加州名流、商人及慈善家Maruja Baldwin（1920-1997）收藏。

說明：Maruja的丈夫Baldwin M. Baldwin是加州地產大亨E. J.（Lucky）Baldwin （1828-1909）的孫兒，其家族是最早在加州發展的地產商及財團之一，南加州多個地標均是以此家族定名，如Baldwin Hills 山脈及Baldwin Park城等。瓶盤口，長頸溜肩，腹部圓鼓，圈足。頸上飾三道凸稜，並由肩向脛部漸收。口沿至肩之間有兩個對稱龍形柄，龍頭有角，並細塑眼、耳及鬃毛，弓背上各飾六個乳凸釘，作張口銜沿狀。肩部則環飾一圈模印貼花。底青花書「大清雍正年製」篆體款。

2017年香港佳士得春拍

地點：香港會議展覽中心

預展日期：5 月 26 至30日（星期五至二）

雍正粉青釉雙龍尊拍賣時間：5月31日上午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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