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一妻五妾的西門慶，唯獨對她動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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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鑒賞

在眾人的印象中，西門慶這個小說人物可以說就是一個奸商、市儈、惡霸、淫棍的集合體。然而你仔細的深挖下去就會發現，我們對他的定論其實並非完全公允。

作為古代小說中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物形象，大家最看不慣的，就是他的貪淫好色。他自己家中原本就有一妻五妾，這還不夠，只要是家中稍有姿色的丫鬟、僕婦，他都要勾搭一番。另外他還長期在外包養妓女，又隨時在家中招妓尋樂。反正總之一句話，但凡是他看上的女人，無論是朋友的妻子、夥計的渾家，還是官宦人家的夫人，他都無所顧忌，百般勾搭。他的慾望之強，可以說是一種病態。

書中對這方面的描寫令人厭惡作嘔，不過你仔細的閱讀下去，會發現其實這是明顯的帶有誇張傾向。一是誇張其頻率，二是誇張其場面。要知道善惡之心，人皆有之，男女之事本是人之隱私，在生活中應當是卧室里的隱秘行為，至於在文學作品中，那也應該是刪除之後的無字之文，可為何作者一反常態，不非但不隱諱，反而還公然揭示呢？

這背後自然是有各種因素的支撐，比如明代後期封建倫理的鬆弛、社會風氣的敗壞、士風從追求享樂自適到放浪形骸等等，除此之外，還不能不注意書坊的主人為了逢迎當時讀者的低級趣味而對小說家施壓的影響。還有一點，其實這也是小說家塑造文學人物的手段之一。

但是如果你把這些誇張的描寫適當縮減，將那些露骨的文字刪掉，你就會發現站在我們面前的西門慶，似乎並不是那麼的惹人厭惡，甚至在他的感情世界中，我們還能看到一片真情。

從我們現有的觀念入手，誰會相信西門慶這個十惡不赦的惡棍會流淚？如果有，那也肯定是鱷魚的眼淚吧？可他確實有過為情流淚的時刻，而且還不止一次。

在他所有的妻妾中，他最喜歡李瓶兒。李瓶兒活著的時候，西門慶就對她已經是另眼相看了。尤其是在她生完兒子之後，西門慶常在她屋內歇息，這也曾引起了其他的妻妾尤其是潘金蓮的嫉恨。她們母子二人屢遭嫉害，先後死去，這在一定程度上是西門慶的偏愛從而加劇了家庭內部矛盾的結果。

李瓶兒在出殯的時候，有演出《玉環記》。演員唱道：「今生難會，因此上寄丹青。」西門慶「忽想起李瓶兒病時模樣，不覺心中感觸起來，止不住眼中淚落，袖中不住取汗巾兒擦拭」。

出殯當晚，西門慶仍舊到李瓶兒房中「伴靈宿歇」，見到物是人非，不禁「大哭不止」。夜半「對著孤燈，半窗斜月，翻覆無寐，長吁短嘆，思想佳人」。「白日間供養茶飯，西門慶在房中親看著丫鬟擺下，他便對面桌兒和她（指李瓶兒）同吃，舉起箸兒來，『你請些飯兒』，行如在之禮。丫鬟養娘都忍不住掩淚而哭。」

同一回，西門慶還在酒席上讓優人吹奏「洛陽花，梁園月」，感嘆「人去了何日來也」。又指著桌上的菜肴對應伯爵說：「應二哥，你只嗔我說。有她（指李瓶兒）在，就是她經手整定。從她沒了，隨著丫鬟掇弄，你看都像甚模樣，好應口菜也沒一根我吃！」就因為這幾句話，還引發了潘金蓮的諸多不滿。

有關西門慶悼念李瓶兒的事迹，在書中的第六十二回一直到第七十二回都有過詳細的描述，寫得都不牽強，給人以很深的印象，甚至能夠引起讀者的共鳴，可見他對李瓶兒的感情之深，悲悼之切。總之一句話，除去塗在西門慶身上厚厚的、不自然的污濁油彩，作者筆下的西門慶，很是有些天真可愛之處。

《金瓶梅》的可貴之處，就是在於注意到了人性的複雜和矛盾：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為何就不可以有基於普通人性的夫妻親情？況且在西門慶看來，李瓶兒對他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她的到來，不但給西門慶帶來了金錢，同時也帶來了財運旺盛、官運亨通的好兆頭；此外她還給西門慶生了個兒子，這更是讓其欣喜若狂；但是隨著娘倆的先後死去，似乎又預示著好運的終結。

玳安說西門慶「不是疼人，是疼錢」，其實這話並不公允，但李瓶兒確實是帶走了家族振興的希望，西門慶「雖有錢過北斗，成何大用」？從這個角度來看，西門慶的感傷，又是不難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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