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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人,彼鎮:阿涅斯·瓦爾達和JR專訪

彼人,彼鎮:阿涅斯·瓦爾達和JR專訪

在阿涅斯·瓦爾達和JR身上有很多相似點,他們都有激情,都對畫面要求很高,說具體點是都對拍攝地點和布景很挑剔,在他們眼中,這是決定畫面好壞的關鍵。

阿涅斯·瓦爾達從事電影拍攝。 JR則從事露天的照片展的布展工作。

兩人2015年認識後一拍即合,決定在遠離城市喧囂的法國鄉下合拍一部電影,就搭乘JR用來辦露天照片展的大卡車一路走一路拍。 他們有時候是隨機,有時候是特意安排一些人來聊天和拍照,甚至是把拍的相片展出來。

這部電影同樣記錄了阿涅斯·瓦爾達和JR友情發展的點點滴滴,兩人能放下成見,時而給對方驚喜,時而又戲弄一下對方。

2017年1月31日,奧利維耶·貝赫(Olivier Père)對阿涅斯·瓦爾達和JR同時進行了採訪,以下是三人對話

彼人,彼鎮:阿涅斯·瓦爾達和JR專訪

奧利維耶·貝赫(以下簡稱OP):怎麼想起要拍這部電影的?你們兩個又為什麼要一起拍這部電影呢?

JR:自然而然就有了……

阿涅斯·瓦爾達:我女兒羅莎莉(Rosalie)認為我和JR見一見會比較好。最終證明這個決定是對的。

JR:是我先主動的。我去達蓋街(rue Daguerre)找阿涅斯。拍了些她家門口的照片,她在那住了快一百年了,現在有隻狗狗陪伴。

阿涅斯·瓦爾達:你奶奶才一百歲,我還沒到。他找我第二天,我就去他工作室了,給他畫了些肖像畫,但我很快明白他不願意摘掉墨鏡。

JR:我們隔天和接下來一天都約著飯點見面。

阿涅斯·瓦爾達:我忽然就就覺得我們兩個應該一起搞點什麼。

JR:我們本來想先拍個短片……

阿涅斯·瓦爾達:……其實開始是想拍紀錄片。因為你是擅長拍人像,尤其是把相片放大了之後掛牆上感覺很特別,而我是擅長傾聽,並且把聽到的話提煉出來變得更有意義,所以我認為如果結合起來肯定有意思。

JR:就這樣我們決定合作了。阿涅斯和我以前都沒有跟別人合拍過電影。

OP:那是什麼促使你們倆把鏡頭對準了法國鄉下的居民呢?

JR:因為阿涅斯就想讓我遠離城市。

阿涅斯·瓦爾達:是啊,你的確是個城市藝術家。但我非常喜歡鄉下。所以很快我們就有了走訪那些鄉鎮的想法。去了過後打算邂逅一些人,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坐著你那輛攝影(魔術)車就出發了。這車也算是一個重要角色了,片子裡面隨時能看見。

JR:這輛車我用了很久了,之前我做的很多項目都離不開它。

阿涅斯·瓦爾達:嗯,不過這次是我們兩個人的策劃,我們是一起坐車出發的。而且不管什麼情況,去法國任何地方我們都只坐這輛卡車。到處走。

OP:你們應該有計劃吧,路線什麼的?像這樣一部建立在巧合、邂逅和發現基礎上的電影你們是如何去構思的?

阿涅斯·瓦爾達:我和他多少認識一些住在鄉下的人,也都有各自想法。所以後來就跟著感覺走了。過程其實跟拍紀錄片有點類似,我拍過很多紀錄片,無非是先有個想法,然後很快巧合、邂逅和人就都有了,最後具體到某個人或某個地方。實際上,這些巧合是我們刻意的,這些巧合安排起來也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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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R:我們還加了生活的元素,因為這部電影也記錄了我們相識相知的過程。在拍攝中,我們倆加深了認識,也很享受兩個人合作的過程。我逐漸能讀懂阿涅斯,比如她的看法和思維方式,同時她也在努力了解我藝術家的思維。我們經常交流,並嘗試各種想法。最終我們覺得還是拍成長片會比較好。

阿涅斯·瓦爾達:最後是羅莎莉拍板決定的。

JR:是你跟我說上的。

OP:這部電影講述的既是一段環法之旅,也是一段有關個人和集體記憶的回顧之旅。片中有工人,有農民,也有村民。

JR:我們每到一處都能很快決定是否要把這個地方拍進去。

阿涅斯·瓦爾達:我就是欣賞你這點,做事快。我們只要碰到合適的人,你立馬就能想出具體要怎麼拍他們。比方說,我在Bonnieux碰到的那個郵差,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喜歡郵差,因為我喜歡信件和郵票。

你馬上同意選他當那個村子的代表,給他拍了一張巨幅照片,傳上網後,收到2萬多個點贊。

JR:有三層樓高……

阿涅斯·瓦爾達:那個郵差很得意把他拍的那麼大。之後,我們動身前往上普羅旺斯阿爾卑斯省。

JR:還去了Chateau-Arnoux,聽人提起這個工廠。

阿涅斯·瓦爾達:我認識一個當地的電影人,他叫吉米·安德雷尼(Jimmy Andreani)。我在那裡拍過電影《天涯淪落女》(Sans toi ni loi,1985),吉米向我們介紹了那家工廠。

JR:(那個工廠)有點危險。不過出於好奇,我們還是去看了。在那我們碰到別人,並找到了靈感。

阿涅斯·瓦爾達:這些工業區很炫。在那裡上班的人也很熱情好客。

JR:他們為拍合影跟我們一起玩遊戲。有時我想帶你認識一個新地方,結果你老早以前就去過了。你多年前拍的那些影像打動我很久了。所以電影里出現的那些(巨幅)拼貼畫是我們合作的結晶。

阿涅斯·瓦爾達:你粘貼的大部分是我的相片。

JR:嗯,是的。

阿涅斯·瓦爾達:那張長角的大山羊的照片就是我找路時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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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R:我們跟這個叫帕特里西亞的女士聊了半天,她讓她的山羊都留著羊角,其他人都是在山羊很小的時候就把羊角給燒了。

阿涅斯·瓦爾達:那裡的人工作強度大,說話也比較粗。我記得那個女耳的一說起山羊角就非常激動,而且還特別嚴肅。

JR:在北方省也是如此,當地人說話比較粗俗。

阿涅斯·瓦爾達:現在已經沒有礦了,但我們遇到一個叫賈琳娜的女的,她是一個礦區的最後一個居民。她跟我們講她當礦工的爸爸,還有些退休的老礦工跟我們講那些我們完全沒有經歷過的好玩的事。聽這些人興緻勃勃得講故事還是挺有意思的。剛才說的賈琳娜就打動了我們倆。

JR:你的採訪很深入。促使我去向你學習,怎麼把控採訪。

阿涅斯·瓦爾達:你也一樣啊,跟他們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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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R:那當然,我在做自己的項目時就很喜歡這樣,因為我在您電影里能看到您溫柔,細膩和女權的那一面。

阿涅斯·瓦爾達:啊,我就是女權主義者。

OP:這部電影中出現太多女性角色。你們是想說無論在農民還是工人群體中,女性都將佔據重要地位。

阿涅斯·瓦爾達:是的,我跟JR一致同意在片中給予女性同胞更多的話語權。

JR:這是阿涅斯的想法。我給她看我拍的勒阿弗爾碼頭工人照片時,她質問我「為什麼沒有女的?」所以我又給那些碼頭工人打電話,問他們:「能不能叫你們的老婆也到碼頭來?」他們回答說:「聽著,她們從來不來碼頭,但這有可能是個機會。」因為拍片的機會他們發現了這個碼頭,聽上去有點瘋狂。

阿涅斯·瓦爾達:幸運的是最後來了三個有趣,同時又很能說的女生。我很開心聽到她們中間有人說終於感覺人生有價值了。碼頭工人幫我們找來了大量的集裝箱。我們就像擺樂高積木一樣搭建集裝箱,把他們堆成一列一列的。應該讓你看看,比說直觀多了。太刺激了!

JR:還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碼頭工人正在進行聲勢浩大的罷工,讓我驚訝的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給了藝術基本的尊重。

阿涅斯·瓦爾達:我想是因為藝術是為所有人服務的。碼頭工人之所以願意幫助我們,是因為他們覺得能有機會參與藝術活動很有意思。

JR:有一個工廠工人說:「藝術總是給人驚喜!」所以我們妨礙了他們,但他們也覺得沒所謂。每天無論法國還是全世界都在發生很多嚴重而複雜的問題,但我們堅信我們的拍攝計劃能被遇到的人所理解。

阿涅斯·瓦爾達:這是一個在喧囂時代中的小製作。

OP:你們的片子的確很治癒。

阿涅斯·瓦爾達:他們也很喜歡我們的幽默,尤其是我和你一起的時候。我們的初衷是做真我,並且反映到我們的電影裡面。

OP:影片中,在你們遇到的人們之間有很強的羈絆感。另外影片借旅行的方式表達了對乘鶴西去的娜塔麗·薩洛特(Nathalie Sarraute)、居伊·伯丁(Guy Bourdin)以及卡迪耶·布列松(Cartier-Bresson)這些大師(同時也是阿涅斯友人)的緬懷和致敬。

阿涅斯·瓦爾達:嗯,我知道他們。追憶他們是想在當下取代他們。我片尾表現了這一點。當我從娜塔麗·薩洛特故居門前經過的時候,並不是有意的,而且我覺得很開心,但我們真正感興趣的是旁邊有個當地的農民正獨自耕作800公頃的農田。

JR:另外,我們還在一個現在已經廢棄的小鎮拍過。那個地方原來是有人住的,我們坐卡車經過,跟當地居民一起開了個派對。那地方名字很奇怪,叫皮魯沙灘(Pirou-Plage)。

阿涅斯·瓦爾達:到晚上,我們就拍到一百多張人像掛到牆上,第二天我們就走了。後來聽說村子拆遷了。我們處在一個變革的過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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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R:我們拍攝時間並不固定,都是撿特別的日子開工。

阿涅斯·瓦爾達:這恰是我喜歡紀錄片的原因。我們花一些時間和人相處,同他們培養感情,然後再道別離開,就跟你通過拍巨幅照片的方式捕捉這些瞬間一樣,總是要被從牆上抹去消失的。我們覺得經歷了很多美好瞬間,比如邂逅的瞬間,拍攝的瞬間,拼貼的瞬間,就這麼簡單!這些都叫我高興。

JR:這些瞬間當然會過去,但留在記憶中。

OP:拍攝過程又如何呢?

阿涅斯·瓦爾達:我們拍一到兩個外景,就會停下來歇息,因為我都是站在田間拍,連續拍8個禮拜後實在是沒力氣繼續。每個月我們拍2-4天。

JR:我覺得當時這樣效果不錯。這能讓我們有時間去梳理思路,和審視片子的走向。然後我們開始剪片。我們會討論好幾個鐘頭看到底要怎麼弄,我這方面總是即興發揮:「我們先試試再看行不行?」

阿涅斯她總是先構思好整體的情節框架,甚至有些還是具體的鏡頭。我們迥異的風格給合作注入了生機和活力。

阿涅斯·瓦爾達:你和我之間隔了好幾個代溝:但實際上,我們並不會去想它,儘管你爬樓梯比我快多了。我倆互為榜樣。之所以我這麼覺得是因為,當我拍你工作方式,比如爬上腳手架的姿勢,也是對你和你工作的一個白描速寫。從你的視角出發,你同樣對我感興趣,比如對我老眼昏花的視力。

JR:對。我們都是嘗試描述你看到的事情。我願意當你的眼睛,我看的比你清楚……尤其我是遠視眼,我貼著你眼睛拍攝,拍完後再在很遠的地方拿著給看。你的腳趾頭也是一樣。

阿涅斯·瓦爾達:我腳趾頭,是的……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笑。你老喜歡「調侃」我,不過你也不斷為我們的友誼大廈添磚加瓦。嗯,我們兩個都想找到合適的關聯和形式。

JR:有一件我認為還比較重要的事情要說下:所有我們遇到的人都教會了我們某些東西。對對方而言同樣如此。

阿涅斯·瓦爾達:當我們把無角山羊的事情講給修車師傅聽的時候,他回答說:「哇!太厲害了,我學到了一些東西,我要講給別人聽。」

JR: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從一個想法到另一個想法,實際上,整個電影就是拼貼成的。

OP:整部電影都是拼接,其中JR是把他那些掛在牆上的巨幅照片進行拼貼,阿涅斯是進行電影的拼貼,包括聲音和視覺的符號。

阿涅斯·瓦爾達:剪輯其實就是文字和圖片的拼接,我喜歡這種說法。有了這種拼接,就不用按時間軸來說第一章、第二章了……有時候,說到剪輯,我腦子裡立刻就出現一串押韻的詞語:臉孔(Visages)、村莊(Villages)、拼接(Collage)、分享(Par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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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再說說海濱,沙灘上的地堡。

JR:我經常去諾曼底騎沙地摩托,有次我發現了一個二戰時期的德國地堡,它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正好插在沙灘正中央。我告訴了阿涅斯,但她並沒什麼反應,直到有一天,我跟她提起了這個小鎮的名字,這才起了作用。她對我說:「等等,我知道Saint-Aubin-sur-Mer,我和居伊·布丁上世紀五十年代來過。」

我把她帶過去,她則把我引到不遠處的居伊·布丁故居。她給我看彼時她給居伊·布丁拍的照片。我們兩個在沙灘上漫步,邊走邊聊:「為什麼不把地堡放在那呢?」要玩拼接基本不可能,因為必須要快,但地堡太大了,來不及搬,潮水都會很快漲起來淹沒這裡。

阿涅斯·瓦爾達:我拍了居伊·布丁這張小腿伸直,坐著的照片,但你以前想把這張照片歪著進行拼接,緊接著,戰時的地堡變成了這個年輕男人歇息的搖籃。之前我也覺得這種圖形的意向變換很贊,但可惜的是一漲潮,就什麼都沒了。

OP:那個場景的最後是一張照片的奇遇,我覺得就是你們整部電影的一個縮影:怎麼來的,怎麼展開,最後怎麼消失的。

JR:這部電影記錄了我們的友誼是如何在奇遇中深入發展的過程。我完全著迷於你眼裡看到的這些奇遇,並被深深打動,這也是電影的主題之一。

阿涅斯·瓦爾達:你誇張了,但「眼睛和視線」你說的沒錯,這個在你的工作中尤其重要,在電影中同樣如此……你花了很多力氣去看幫助我克服老年視障,但矛盾的是,你的眼睛老躲在墨鏡後面。所以說我驚到你,你又驚到我。

OP:電影結尾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阿涅斯·瓦爾達:我們經歷過就是個驚喜,我不想過度解讀。

JR:當我們一起上火車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阿涅斯要帶我去哪,這就是場遊戲。後來,我們不玩了,一切回歸現實,冒險也是。接著,就出現了日內瓦湖……

阿涅斯·瓦爾達:溫潤的湖水,影片到底就結束了。

|來源:電影節PR材料 |翻譯:fifichat @迷影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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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電影製片人、策展人,曾擔任洛迦諾國際電影節藝術總監和法國戛納國際電影節獨立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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