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不知兒子在地震救援中去世：做了大桌菜，說要等兒子回來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無韻先生 | 禁止轉載

「喲，李姐，出去買菜啊？」

「是啊！今天不是兒子的生日嘛，又趕上母親節，小軍說要回來。」

問話的老楊一愣，隨即笑道：「那可是得做點好的！」

李秀蘭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可不是嗎，不跟你貧了，我要去買豬裡脊，昨天特意讓老陳給我留著。」

李秀蘭今年五十一歲，是機械廠的內退職工。丈夫高建波是一名軍官，但是在九八年抗洪搶險的時候被一個浪頭捲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李秀蘭一個人抱著當時十三歲的兒子，咬死了牙也不肯再嫁。政府體恤他們母子，給她安排到機械廠工作。隨著實體經濟衰退，機械廠效益不好，李秀蘭便早早地辦了內退，一個人在家。

兒子是一名軍醫，常年在外地工作，平時只有過年的假期回家，這次竟然專門請了假從部隊回家來看她。

李秀蘭非常高興，忙活著列菜單，收拾房子，給兒子把他自己的卧室重新打掃了一遍。

腦子裡想著跟兒子重逢的場景，李秀蘭激動得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著，早上早早地就爬起來趕往早市，在小區門口正好碰上了出來晨練的老楊。

到菜市場的時候，肉販老陳正在跟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爭辯著什麼。

是小區里的王會計，他一手拿著一塊裡脊肉，一手拎著幾包菜，眼鏡都快滑到嘴唇上了。

「哎呀，老陳你這個人啊，我們都是多年的老鄰居咯，就一塊裡脊肉你跟我計較這麼半天！？你賣給我不就得了？我孫女今天回來，她就喜歡吃這個干炸裡脊，還是我做的干炸裡脊！可沒有裡脊肉你讓我拿什麼做干炸裡脊？再說了你這是開門做生意，我出錢，你交貨，天經地義嘛！」

老陳一臉哭笑不得，拽住他的手說：「王會計，不是我不做生意，這塊裡脊是李姐預定的，這……誒，李姐來了，你自己跟她說，她要是願意讓給你，我就賣。」

王會計一轉頭，看到李秀蘭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沒錯，這塊裡脊是我昨天就讓老陳幫我留下的。」

王會計艱難地用拎著菜的手扶了一下眼鏡，「秀蘭啊，你……你買裡脊幹什麼啊，你一個人住……這麼大塊裡脊，你吃不完啊，讓給我好啦！我孫女今天來……」

「我兒子今天回家，我要給他做鍋包肉。」李秀蘭輕輕拍了王會計的手背一下，「所以啊，這塊裡脊不能讓給你。」

「你兒子！？回來！？」王會計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瞪大了眼睛看著李秀蘭，「你們家小軍不是……哎喲！」

話說到一半，老陳用力捏了王會計一把，那塊裡脊肉也順勢掉在了肉案上。

「這裡脊是李姐預定的，我給你塊上好的大排，你回去用澱粉腌一下也一樣吃的。」不等王會計說什麼，老陳已經把那塊裡脊包好，遞到李秀蘭面前了。

李秀蘭接過裡脊肉，付了錢，向其他菜攤走去。

王會計看著李秀蘭的背影，一臉疑惑地問老陳：「老陳，她們家小軍不是……」

「你的大排！」老陳把一塊肉包好扔在王會計面前，「就你話多！」

李秀蘭東買買，西買買，不一會兒便把東西都買齊了，大包小包地拎著往家走去。

回了家，這又是好一頓忙活，洗菜、摘菜、切菜，準備停當了，看著時間差不多就開始煎炒烹炸。

青菜滑入油鍋，伴著一陣油煙發出陣陣沸響；鍋包肉在滾油中歡快地冒出一串串氣泡；兩隻大海蟹在蒸屜中慢慢變成誘人的紅色；在挾裹著蔥姜蒜味的油煙中，伴著鍋碗瓢盆的叮噹交響，李秀蘭恍惚之中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做年夜飯的時候。

當最後一道銀魚豆腐湯端上桌的時候，時間剛好十二點過五分，兒子差不多也該到了。

看著一桌子琳琅滿目的豐盛佳肴，李秀蘭突然覺得一口也吃不下去。那是在廚房裡待得太久了，已經被油煙熏得沒了食慾。

坐在餐桌旁邊，看著時鐘上的秒針一格一格地走過，李秀蘭想著兒子回來是什麼樣子：是胖了還是瘦了？頭上有沒有白頭髮？開了這麼久的車，腰酸不酸？是先喝湯還是先吃菜？

兒子在部隊工作太忙，也沒有時間談女朋友，老大不小了，也要成個家了。這次回來說什麼也要勸勸他，實在不行，自己就得舍下這張老臉去找他們部隊領導去。

李秀蘭就這麼一個人坐著，想著，時而傻笑，時而抹眼淚，但更多的時候是看著牆上的掛鐘發獃。

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桌上所有的菜都涼透了。李秀蘭把螃蟹放回蒸屜里，心裡琢磨著：兒子怎麼還沒回來？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呸呸呸！一定是部隊有緊急的任務，不能走了……對，一定是這樣的。可怎麼也不來個電話啊，這孩子真是的。

又等了一個小時，李秀蘭實在坐不住了。她站起來走到電視機旁邊，從一個盒子里取出自己的老花鏡和一部老舊的諾基亞手機，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對不起，您撥叫的電話正忙，請您稍後再撥……」

「佔線？」李秀蘭心裡嘀咕著，「這給誰打電話呢？」

李秀蘭打開通訊錄，找到了「戰友田禮」，按下了接聽鍵。

「嘟……嘟……嘟……嘟……嘟……嘟……」

李秀蘭把手機湊到眼前看了看，掛掉了電話。「這田禮怎麼也不接電話了？這些孩子，真是忙起工作來一個比一個不要命。」

李秀蘭嘆了口氣，剛放下了手機，就傳來了一陣粗啞的鈴聲。

李秀蘭急忙接了起來。

「李阿姨……」電話那頭是田禮的聲音。

「田禮啊，小軍怎麼回事啊？怎麼電話佔線啊！你們是不是又有任務啊，他說好了今年生日回來看我的，怎麼這個點了還不回來啊？」李秀蘭帶著點埋怨又帶著點著急。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沉默……

「李阿姨，我聽陳伯說，您又犯病了。要不我接您來我們部隊醫院療養吧？」田禮的聲音十分小心翼翼。

李秀蘭愣了一下，「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我有什麼病！？這不是小軍生日又趕上母親節嘛，他說好了回來看我的，中午就能到，你看這都幾點了……」

「小軍的生日不是今天……」

「你這孩子，孩生日，娘苦日，他是從我肚子里跑出來的，我怎麼不知道……」李秀蘭的語氣突然放慢了，她好像隱約地記得，兒子的生日，確實不是今天。

今天是五月十四日……

而高小軍是秋天出生的……

李秀蘭看著桌子上豐盛的筵席，覺得那些五顏六色的菜品一下變得不真切起來。她聽不到田禮在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木然地掛掉了電話，她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鐘，時間定格在五點十二分。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陣的轟鳴，是樓房倒塌的聲音，還有男人、女人、孩子的哭喊，還有一些鏗鏘有力的聲音。

是兒子的聲音，是高小軍的聲音，他和他的戰友們在煙塵和廢墟中，手刨肩扛，將一個個受傷的人從廢墟中帶出。

掛鐘下面，是兩張遺照。

寸頭，軍裝，一塵不染。

李秀蘭耳中所有的聲音消散，只留下一陣虛無縹緲的低鳴。

五月十四日，不是兒子的生日，是祭日。

2008年，兒子高小軍是第一批進入汶川的救援人員，來不及留下任何話語，母子再見，已是天人永隔。

以前的每個母親節，兒子都會打電話回來祝她節日快樂。李秀蘭摩挲著手中破舊的手機，那是兒子的遺物，她多麼希望能從裡面聽到兒子的聲音，聽到那句：「媽媽，母親節快樂。」

可她永遠都等不到了，永遠。（原題:《等不到的母親節快樂》，作者：無韻先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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