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何以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近日，據委內瑞拉全國商業和服務業委員會公布的一份報告指出，從2002年至今，委內瑞拉私營公司數量從83萬家減少到25萬家，有近六成、約50萬家私企倒閉或撤資。報告稱，委內瑞拉商業要起死回生就必須在未來十年內創建100萬家企業，目前看來這顯然沒有多少可能。

與美洲國家組織「決裂」

近日，委內瑞拉外交部長德爾西·羅德里格斯表示，政府將啟動退出「干政」的美洲國家組織，預計需要兩年完成。入會65年，這一次「決裂」的背後，蘊含著拉美國家在現代化轉型中的一種內心困頓。

美洲國家組織是一個總部位於華盛頓的區域性國際組織。作為美洲地區的重要政治組織，它的歷史地位和影響力舉足輕重。早在1890年4月14日，美國與拉美17個國家在華盛頓舉行第一次美洲會議，決定建立美洲共和國國際聯盟及其常設機構——美洲共和國商務局。

目前該組織有34個成員國和70個常任觀察員，創始成員國之一古巴在2009年被恢復一度被中止的成員國資格後拒絕返回該組織。

自成立伊始，美國、拉美各國與美洲國家組織就存在著錯綜複雜的內部關係，主要涉及主權獨立與國際主義的理念之爭。事實上，作為一個重要的區域性國際組織，美洲國家組織從來就不可能單獨地獲得影響力，它在很大程度上會是大國意志的體現，並且通過多邊主義的平台對一國的內政外交施加作用。

此次委內瑞拉的「背叛」正是受到世界及拉美局勢「右轉」的刺激。事實上，自去年開始，委內瑞拉與美洲國家組織的關係就已經開始惡化。去年年中，美洲國家組織秘書長阿爾馬格羅給馬杜羅政府發出了一封充滿敵意的信，在信中指責馬杜羅散布謊言，變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獨裁者」。馬杜羅則指責他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特工。

3月中旬，阿爾馬格羅向該組織常務委員會提交了一份有關委內瑞拉形勢的報告，要求委內瑞拉在30天內舉行「自由、公正、透明」的總統選舉，否則將取消委內瑞拉成員國資格。

4月26日，美洲國家組織召開特別會議討論委內瑞拉問題，19個國家的代表投票同意舉行外長會議進一步討論委內瑞拉局勢，10個國家反對，4個國家棄權。事前，委內瑞拉明確表示，美洲國家組織和拉美的保守派地方政府試圖顛覆馬杜羅的統治，本國將通過退出該組織表明拒絕外國勢力干涉、維護國家尊嚴的決心。

內交外困亂成一鍋粥

因被委內瑞拉反對派政黨聯盟控制的國會與馬杜羅掌控的最高法院之間權力分配矛盾激化，從4月初開始，反對派連續發起了七次大規模的全國性反政府抗議示威，要求提前舉行大選、政府釋放所有與政治相關的罪犯和馬杜羅解職。

據媒體報道，從4月開始，反政府抗議活動幾乎成日上演，從未間斷，國內的緊張態勢已經達到2014年以來最嚴峻的程度。抗議者要求提前舉行大選。半島電視台的報道稱，4月迄今，已經有至少28人死於政治動蕩。

今天拉丁美洲的左翼政府，旗幟鮮明之一便是對外反美、對內照顧多數利益的委內瑞拉馬杜羅政權。然而，過去幾個月中，委內瑞拉的經濟發展陷入衰退危機，市場中許多分析師將經濟衰退的原因歸結於原油價格大幅回落。而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布4月發布的最新預測，2017年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率將達到720.5%，為全球最高。而明年這一數字可能將超過2068%。

目前，原油是委內瑞拉原材料生產行業中最重要的大宗商品之一，也成為委內瑞拉重要的出口商品。因此，委內瑞拉這樣高度依賴原油生產及出口貿易的經濟體在陷入經濟危機時，似乎原油價格下跌都是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在油價下跌的國際背景下，馬杜羅政府的執政再也不能像前任查韋斯那樣靠高額石油外匯輕易贏得民眾的支持了。在經濟危機背後，高通脹、犯罪猖獗，導致針對總統馬杜羅的反對抗議此起彼伏。這種經濟結構單一的國家在低油價面前的脆弱，很快就體現在百姓生活中：食物、藥物和日用品短缺；不少人連溫飽都無法得到保證。

從2015年年底開始，隨著拉美地區政治鐘擺出現「由左向右」的回調，委內瑞拉在拉美地區的政治盟友也明顯減少，陷入了外交孤立和政治困局。巴西、阿根廷、秘魯等國紛紛轉向，成為向馬杜羅政府施壓的「生力軍」。最近一次危機是因4月支持馬杜羅的最高法院決定接管反對黨控制的議會權力而引發的。儘管最高法院撤銷了決定，但為時已晚，抗議浪潮再度湧起。

「拉美模式」的反面教材

有觀察家認為，今天的拉美深受新自由主義之害，良性秩序的市場經濟體制並沒有建立起來，反而帶來了日漸擴大的貧富分化和尖銳突出的階級對立。「平民極端貧困，城市畸形繁榮」就是「拉美陷阱」的真實寫照。有人把一些投機的政客和為富不仁的奸商稱之為「逐利的賣國賊」，認為是他們掠奪了平民的財富，劫掠了國家的發展機遇。

「拉美模式」主要依靠自然資源稟賦獲得發展動力，很容易出現此過度榨取資源（extractivismo）的發展困局。在犧牲了環境、破壞當地文化生態的同時，這種模式也有國家失敗的潛在危險。在這個意義上來看，今天的委內瑞拉便是一個值得警惕的案例。其實，早在1936年委內瑞拉憑藉油價上漲而迅速致富之際，就有《用石油播種》（Sembrar el petr leo）的「先見之明」式論述。

立論為「拉美大陸向右轉」，也許為時尚早。然而拉美各國大面積存在犯罪、腐敗和毒品等社會民生問題，急需當地政府出重拳治理。換言之，站隊並不太重要，切實解決民生問題才是最迫切的。當務之急，是要以一筆天然的石油財富為基礎來開創未來健全、進步、適宜的經濟增長模式。

在智利一個研究機構發布的2016年調查中，委內瑞拉的群眾認為最迫切的難題就是要先解決犯罪，恢復穩定的生活秩序。個別國家的群眾回答是失業和腐敗等問題。換言之，無論是主張國家介入的那些老牌左翼政府，抑或是近年偏愛市場的中右翼政府，社會和經濟層面的問題才是直接考驗領導人治理能力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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