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可愛的導演真是太容易圈粉了

上周六，桃桃觀影團第十期《記憶大師》在上海進行。這應該是近期我做得最開心的一場觀影了。

一方面，由於首次以直播方式，對映後進行視頻直播，使得很多無法在場的觀眾也能感受現場的熱度。雖然，首次做直播出了不少問題，中間還斷過一次。但是，兩段直播，仍然累計了近20萬的播放，在線累積5000多人，兩條微博的閱讀量也近50萬。這樣的數據，是我自己完全沒想到的。

看了這麼久的直播，終於可以用直播在自己的本行了，挺好的。今後，我的各種觀影和映後交流，我也會嘗試以直播方式，分享給更多無法到場的你們。

另一方面，是主創的配合度，原本這次觀影，是打算邀請導演陳正道與大家做些交流，聊聊觀眾心中的疑惑。結果，他還臨時拉了編劇任鵬以及兩位女演員許瑋甯、王真兒一起，也是讓現場更加熱鬧。

更重要的是，陳正道完全吐槽大王啊！一上來就吐槽自己和自己的作品，各種大實話和自我檢討。由於吐槽過猛，搞得我都無槽可吐。而且，他的坦誠，也確實相當吸粉，之後跟一些參與的觀眾交流，也都是因為這次交流路轉粉的節奏，很厲害

從去年12月到今年4月，5個月里做了十期觀影團，平均一個月兩期的節奏，不算太快，但每一次都有所突破和收穫。這一次的直播，也讓我找到新的方向，近期正在策劃一部非院線片的觀影團，也想請主創一起，並做線上直播，很期待。

關於這期的《記憶大師》，我對這部片子的看法是，不管它的好壞，這都是一部值得討論、交流的影片，而且正是通過這種交流的碰撞，可能會迸發出一些新的東西，未必是對這一部，更多是對下一部，或者是對整個華語院線電影都有一些幫助，因為現在院線片里做懸疑，或者推理類型的影片還是比較少，大家都還在一個探索的階段，所以，能一起聊聊是挺好的事情。

而特邀嘉賓，影評人吳覺人也提到這個觀點，他認為：

「這部影片有一個模範作用，它給我們做了很多的示範，包括國產電影可以去做到的點，在這部片子里都可以看到很多。最有趣的就是開場的時候，出現兩個字，「T國」，一下子，現在的很多東西可能就可以拍了，這個很巧妙。包括後面軟科幻的植入，有點蒸汽朋克的設定，還有一些敘事上的手法，等等。」

影評人吳覺人

而對於導演陳正道來說，為什麼拍這樣一部電影，也有他自己的一些個人索求和想法，導演說：

「剛來北京拍片的時候，前面兩部有點水土不服，我自己很意外的是，《101次求婚》那部電影，成片我不是特別滿意，但票房很好。我突然有種感覺，我來到了一個很寬容的市場。

其實像《記憶大師》這樣的敘事手法，拿到任何一個已經完全固化、類型化的電影工業體制里，都是不可能用這個預算來拍的。所以在《101次求婚》上映之後，我告訴自己，那2億多的票房，其實是我跟觀眾借的，之後我要拍得更好，要還回去。

除此以外，我自己身為一個影迷，我覺得更重要是，現在的華語電影類型太少，所以我想要拓展新類型。我從《101次求婚》之後給自己的定位的就是，不要重複類型、不要拍市場上最近最受歡迎的電影、不要拍IP，其實我也推掉了非常多上山玄幻、下山盜墓，青春無敵的IP，花了兩三年時間來做這部。所以，為了拍這一部，爭議也很大，票房上來看，應該也就是中等而已的電影。」

陳正道導演

因為導演本人也是個豆瓣用戶，據說一直用小號去打分。這一次，他還專門用公開賬號，給自己的這部《記憶大師》打了三顆星，現場我也向他提問，對於三顆星這樣一個評價，他自己對於影片最滿意和最遺憾的地方分別在哪，他說：

「最滿意的部分是，我一直對我的主創團隊很滿意。我每一次要的東西都不是能夠融合的，尤其在美術、音樂方面。裡面有一首大提琴協奏曲，如果常看電影的人可能看過一部中譯名為《她比煙花更寂寞》的電影，講的是上個世紀最偉大的女大提琴家悲慘的一生，當時我跟音樂梁翹柏老師說我就是要這首曲子。

所以這次對音樂、美術、攝影都是有要求的。再者就是今天請來的兩位女演員，這兩位在現在的市場上應該算是新人，尤其是王真兒，許瑋甯也是去年金馬獎才開始嶄露頭角。我對這兩位的表演，我在這部電影中塑造的女性形象，也是我自己比較滿意的部分。

比較不滿意的部分是，任鵬的劇本做了很多的犧牲，最不滿意的部分是拍了兩部還不錯的電影，我硬要剪成一部。

所以很大規模的黃渤跟徐靜蕾飾演的兩個夫妻矛盾的戲，剪掉了近20分鐘，然後楊子姍跟段奕宏，跟李惠蘭之間糾結要不要報警，跟李惠蘭堅持不肯聽自己丈夫，然後段奕宏跟楊子姍兩個人怎麼處理這件事，到後來，剪到只剩一句話，就是「我想看到他不會判刑」。所以我覺得拿捏這件事情，就是把握方寸上，應該是我最不滿意的地方。」

此外，導演也再次爆料自己經常刷豆瓣，說自己有個小號，寫起影評來也同樣可以很毒舌。

從左至右：王真兒、許瑋甯、陳正道

順著導演聊到的這幾點，吳覺人也對兩位演員，許瑋甯、王真兒，以及編劇任鵬各提了一個問題。

他首先問許瑋甯，這幾年算是參與了多部類型電影，比如《紅衣小女孩》、《失控謊言》、《目擊者》，一路演下來有怎樣的感受？

許瑋甯說，「其實也不想拍這麼多類型片，因為太辛苦了。可是我又是一個很喜歡折磨自己的演員，我看到好的故事、好的角色，再加上我覺得在那個戲裡，有可以給自己很多力量的對手，所以這些東西加在一起，我覺得對我來講會是一個很棒的經驗。包括《記憶大師》這次也是，雖然我覺得戲的部分不是很多，但是我這個人物的角色也算是一個因，有因在，才有後面的果，所以對我來講也算是一個挑戰。」

許瑋甯

而對於王真兒，在影片中作為一個受害者，覺人詢問她是如何體驗並演繹她的？

王真兒說他每天到了那個現場，黃渤、段奕宏幾位老師便會營造一個很好的氛圍，每天到現場基本就已經是那個狀態。先找到人物的狀態，沉浸進去之後，每天到現場就是哭，去幾天，哭幾天、拍幾天，哭幾天，然後被打幾天，每天就一直挨揍。

說到被三個人打，王真兒也分別介紹了黃渤、段奕宏、楊子姍三人的區別。

王真兒

「黃老師是非常暖心的那種人，每一次打之前他會告訴你，你怎麼儘可能的保護自己。每次拍完之後，他也會過來安慰。他會覺得，哎呦，這個孩子太可憐了。有時候黃老師會問，為什麼會做演員？在現場他總是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段老師是屬於那種戲瘋子的演員，他抓到一個角色之後，就可能會沉浸到那個狀態，其實在現場，我們都不太敢去接觸他，因為他沉浸的特別好。有一次在片場，我在樓梯上，在那兒醞釀感情，餘光看到段老師好像進來了，我就不自覺的往上爬了好幾個樓梯，我很怕段老師那個時候的狀態。

楊子姍，跟她在一起是最輕鬆的，可能因為都是女生，比較有安全感。所以都是「哭」，去抱住三個老師的那個鏡頭，但其實抱楊子姍老師的時候是覺得最安全，最放鬆的。」

原定的是三位嘉賓，最後增加了三位

對於這樣一部影片，編劇是格外重要的，對於整個編劇創作的過程，任鵬老師現場分享道：

「其實劇本第一稿在《催眠大師》上映之前就已經完成了。

但是導演說，當時有觀眾說《催眠大師》太簡單，可以猜到結局，他說我們有沒有可能跟觀眾玩一下鬥智斗勇的過程，能不能給觀眾更多一點新鮮的東西。其實一開始這個故事就只是一個懸疑推理，沒有這麼多的元素放進去，在後來兩年半的時間裡，我們不停的聊，不停的推翻自己，劇本也就不停的改。我記得我改動一次就會建一個文件，現在應該有100多個。寫這個故事有點像走迷宮，不知道哪一條路可以走到一個滿意的結果，所以有一些路走到一半發現不通，又倒回去，又繼續寫。」

到了觀眾提問環節，有觀眾率先提問，有關片名中英文的差異，因為英文名用了Battle of Memories，而不是記憶大師

導演解答，「這部電影原本叫《記憶戰》，英文名也就是這麼翻譯的。拍的時候，我發現有一家在深圳的整形中心叫做美麗大師，我說就叫《記憶大師》，剛好可以跟「大師系列」做一個連接，在類型上雖然有一些不同，但還是一脈相承的，英文名就沒有跟著改。」

第二位觀眾提問段老師和黃老師在看守室里討論時，電視機里播放的電影是哪部，以及它的用意。

陳導說，「那一段是他們在挖一個屍體，說我們真的要製造出一個怪物嗎。這一段是美術給的建議，他說放一台電視在後面，再放一些影片。關於放什麼影片，我們糾結了很久，差一點要放那個很紅電視劇，《宿敵》里的那部電影，《蘭閨驚變》，因為那裡頭也有一部分是兩個女人一些糾葛。

但最後還是選了《科學怪人》，主要是認同那句台詞，我們不能為了抓到一個怪物而製造出一個怪物。其實是暗示科學怪人，就是這個記憶手術，這個科學是我們假造的，它到底該不該存在，人類該不該這麼做，還有很多爭議在裡面。放這個影片我覺得是最貼切的。」

聊到這裡，關於片尾大決鬥時出現的那個巨大人頭，導演也分享了其中的創作緣由：

「是美術說服我這麼做的。

和這個美術合作已經十幾年了，從我大三起就開始跟他合作，他平常就蓋蓋民宿，是一個侵略性很強的美術，他總希望你的電影在戲劇之餘，還能夠露出多一點，所以跟他合作也是很好。

片場照，黃渤攝

《記憶大師》這部影片，除了江豐家，其它所有地方都是我們蓋出來的。當時設計花房，美術找了一個泰國藝術家，那個藝術家的大部分作品就是用藤編的女人的頭，美術買了一個頭回來，當時我覺得，這樣會不會太嘩眾取寵？美術就試圖說服我，給我一個概念，說你看，兩個為了情感的男人在決鬥，一個是已經犯了罪，動了暴力，他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一個是還在堅守那一條夫妻感情，要彼此放過對方，兩人合成的那場戲，他們倆又交換性格，最後在一個巨大的女人頭像前打架，你有沒有覺得非常有電影語言呢？我就說，有。我說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反正我叫你拆你是不會拆的對不對？他說對。

我覺得電影就是一個選擇的問題，要麼寫實、半寫實，或者完全魔幻，我覺得都成立。反正最後那個女人頭也不是全片看起來最不合理的部分，就是一個不合理就算了，很多不合理它也是一種風格，我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全場笑）。」

之後還有觀眾對編劇的提問，關於《催眠大師》、《記憶大師》的情感內核，以及第三部作品的創作方向。

任鵬回答說，「其實一開始寫《催眠大師》的時候，沒有想過做大師三部曲。《催眠大師》從我的角度來看，因為我是理科生，我喜歡看邏輯性強，或者比較炫酷的東西，我覺得就是兩個催眠師大鬥法，還有一個最大的催眠師。但是導演會覺得所有故事如果不是從人類情感出發，那大家看過就忘掉了。所以他給《催眠大師》的要求是，我們要做一個關於自我救贖的故事。最後被大家解讀成是一個酒駕宣傳片。

到了《記憶大師》這一部，導演說，我們想做一個關於家暴的故事，所有的暴行，就算是以愛為名那也是暴行。

但是我自己在創作《記憶大師》時，跟導演的視角還是有些不一樣。導演在片中放了《科學怪人》的片段，他剛說那一段有一個意義是，假如一具屍體被注入一個靈魂，那它能算是一個人嗎？所以我想我們的這個故事是，我們把記憶交換之後，那這個人的行為模式會被記憶影響嗎？到底是我們決定了記憶，還是記憶定義了我們。但是整個故事當然是從情感上來講，我贊同導演的看法，這次是在講家暴。

大師系列第三部我們暫定是講學校的霸凌事件，同齡人之間的互相欺負。」

到這裡，大家聊的內容已經非常豐富了，下面再放一段導演的回答，說到最後他也自己評價了自己回答問題的能力。

觀眾的問題是想深挖一下段奕宏這條人物線，導演說，

「原始劇本比較簡單，是拋出罪惡感啊。但後來跟段老師討論過角色後，他認為他去刪除記憶的動機是，他長大後不想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

而我第二後悔的是把段奕宏和王真兒在樓梯上的時候，剪掉了一段王真兒的話，段奕宏在保護王真兒的時候其實是有對她產生移情，因為母親被家暴。王真兒感受到他的壓迫感，指責他是不是要拆散他們夫妻倆，段奕宏一氣之下把她推下樓並打死後，段奕宏哭了，因為他發現他還是成為了他父親那樣的人：原來我小時候和父母的關係，還是影響了我，縱使我選擇了警察這一正義的職業，和父親保持疏遠，但還是會成為這樣的怪物。所以他也去做了記憶刪除。

段奕宏在下樓猶豫要不要殺掉王真兒的時候，王真兒說了一句：你看，你現在和我老公有什麼不一樣？我很後悔把這段刪掉。

我當時為什麼要刪掉，可能是腦子抽風了。我覺得還是要少看豆瓣評論，因為一邊剪一邊看評論說《催眠大師》太啰嗦了、小兒科，用影像說話好嗎陳導。我都可以背下來幾篇了，看來以後還是要和這些評論保持距離。

段老師去催眠大師那邊拿回記憶，有兩個動機，一個是他需要去了解記憶重載到什麼樣的程度，另一個是知道黃渤的弱點，即他的妻子。段老師在審問過程中，發現記憶恢復，不能看到當事人的樣子。於是他馬上將黃渤隔離，黃渤每想起一個證據，段老師不是在查案，而是去看看這個證據會不會指向自己。

今晚一定有人要上網寫，導演說的要比他拍的好。謝謝。」

大合影

其實現場遠遠不只是這些內容，兩小時的觀影，映後交流則接近一個小時，而且我留意到，在映後一小時里，幾乎沒有一個人提前離場，大家的認真很令我欣慰，我想主創們肯定也會很開心。

下面再貼幾條現場觀眾的朋友圈截圖，你們的現場體驗是我這個觀影團活動最重要的一部分之一，就像開頭說的，未來我會做得更好玩，也希望能有更多人參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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