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丑妻」三十年，真正的好男人，沒有風流，只有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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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不言（娛有理主筆）

剛剛過去的5·20，是梁家輝先生和他的妻子江嘉年結婚30周年，那天恰好也是江嘉年的生日，他們的雙胞胎女兒在社交網路上幫爸爸媽媽秀恩愛：全世界最漂亮、聰明、完美的媽媽生日快樂！也祝我的兩位摯友—爸爸、媽媽結婚30年快樂！我深深愛著你們！

30年前的虐狗日，窮困潦倒的梁家輝手上只有八千塊港幣，他花了八百買了戒指，剩下的錢在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定了一間蜜月套房後就沒了，就這樣娶到了香港電台的製作人江嘉年，一個「人人喝彩的老婆」。

30年過去了，因為這個人人喝彩的老婆後來身材發福、容顏老去，而媒體又稱之為「丑妻」，而不離不棄的梁家輝被贊為有情有義的「絕世好男人」。

世人只要誇起梁家輝，就會瞄準這個點。在五光十色美女如雲的娛樂圈，能這樣潔身自好的男人的確並不多，但這種讚美用在梁家輝身上，是低估了他，也低估了他們的愛情。

愛情最高的境界並不是忠貞，而是享受。你只要看過這對年過半百的夫婦上街時依然牽手同行，你就知道，梁家輝並不是在堅守忠貞，他是在享受愛情。

梁家輝，他在電影里愛過那麼多妖嬈的女子，他在電影里享受過各種激烈的愛情。我想，他是有資格去風流的。

而他比其他人更特別的地方，不僅在於他不風流，還在於他有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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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輝從出道到現在，幾乎沒有緋聞。他之所以進入這一行，是因為女人。

當時他從香港理工大學畢業，考上了無線訓練班，中途就和他的同學劉德華一起被選中，去電影里扮演周潤發的小弟。但他並不想做演員，所以訓練班還沒結束，他就退學了——他說那不是他想像中拍電影的環境。他跑去做雜誌，當攝影記者。

結果當攝影記者的時候愛上了自己的封面女郎李殿馨，他只知道對方是個演員，直到有一天在對方家裡看到李翰祥時，才知道對方是李翰祥的女兒。

李翰祥那時正在籌拍電影《火燒圓明園》，正找不到合適的演員來演咸豐皇帝，但他看著咸豐皇帝的畫像老覺得很眼熟，後來才想起來：唉，那不是追自己女兒的那個小子嘛！

梁家輝就這麼來到了北京，不僅拍了《火燒圓明園》，還拍了《垂簾聽政》，演的都是咸豐皇帝，其中，《垂簾聽政》讓他榮獲第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當時他才25歲。

不過拍完電影，李殿馨就將他fire了，這是個奇女子，發誓不找男演員做男朋友，於是就把男朋友送給老爸做男演員了。

李翰祥成了梁家輝的伯樂、恩師，梁家輝繼續在他的電影《火龍》中演了溥儀。梁家輝演得有多好呢？據說溥儀最後一任妻子李淑賢在看《火龍》首映時，邊看邊哭，一直哭到電影演完。因為在丈夫去世18年後，又看到他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地呈現在眼上，怎能不哭呢！

這並不是梁家輝從影史上最傳神的一刻，多年後，他在電影《智取威虎山》中演座山雕，據同組的林更新說，他進組都快一個月了，才發現座山雕是梁家輝！

我一直覺得梁家輝是香港影壇最優秀的演員，沒有之一。因為他比其他香港演員更厲害的地方在於，他除了在香港電影中能勝任各種角色：警察、黑幫、大俠、弱雞、怪胎……他居然還能出演很多內地人才熟悉的角色，譬如《棋王》中的下鄉知識青年，譬如《何日君再來》的地下黨，譬如《愛在他鄉的日子》里的下鄉教師，譬如《刮痧》中內地赴美的工程師等。

所以有人說，評價梁家輝這個演員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如果全世界只有一個人可以把任何題材任何角色演到最好，那麼這個人只能是梁家輝。

而當初，李翰祥曾半是寵愛半是責怪地罵他：我是捧你做明星的，你卻非要去做演員！沒出息！

這份近乎舔犢之情的師生情誼，換來的是梁家輝一生對於李翰祥都有著兒子般的尊重和維護。

演完《火龍》，梁家輝被義大利導演貝爾托魯奇看中，邀請他演溥儀的前半生——就是後來的《末代皇帝》。結果李翰祥聽說後很生氣，因為當初就是因為貝爾托魯奇買斷了《我的前半生》的版權，導致李翰祥拍《火龍》時處處受制，兩人差點因為版權打起官司。

然後，梁家輝把合約退給了貝托魯齊，並附信一封：我不知道你和我師傅之間的私人恩怨。另外，這個角色我已經演過了，不好意思。

梁家輝一直稱李翰祥為導演和師傅，稱李翰祥夫人為「媽咪」。李翰祥去世後第三年，「媽咪」中風了，他每次去北京都會看她，喂她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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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翰祥在給潘虹、梁家輝說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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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輝對李翰祥這麼尊重和愛護，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大導演，會給自己帶來名利。事實上，因為連續拍了李翰祥和內地的合拍片，梁家輝失業了。

當時台灣文化部有個規定，凡是去內地拍過電影的香港演員，都會被封殺。香港電影如果不想失去台灣地區這個重要的票房地區，就不可能請梁家輝拍戲。這個才獲得影帝的年輕人，轉眼就沒電影可拍了。

這中間也有轉圜的餘地，只要梁家輝願意寫一封悔過書。但梁家輝拒絕了，他並不認為自己有需要悔過的地方。哪怕只是做過悔過的姿態，他都不願意。

那幾年，他是靠在大街上擺攤維生的，賣的是自己手工做的小首飾。有一次警察過來趕攤販時，突然認出他：哎，你不是那個演皇帝的梁家輝嗎？他也並不頹唐，很大聲地回：對呀，我就是梁家輝。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江嘉年的，一見鍾情。但直到聽說江嘉年和男朋友分手了，他才鼓起勇氣追求對方。

江嘉年也是個奇女子。她正值一個女孩最美的年齡，又有個有前途的工作。但她就是和這個前途未卜的小夥子談起了戀愛。因為沒錢，兩人日常的約會內容是下五子棋。後來梁家輝居然找到了一間很便宜的咖啡店，兩人便常常去咖啡店約會。過了很久，梁家輝才發現，是江嘉年跟服務生打過招呼，故意給他「便宜價」，然後江嘉年之後去補差價。

兩人相戀半年多結婚。梁家輝也得到了朋友相助，靠在《文匯報》上寫文章換取一些稿費貼補生活。他曾在文章中這麼寫過：回家見到太太睡態，心裡激起戀愛般的況味，想著：「她真好看。」可轉筆又開玩笑：「要是她一直這樣安靜，不講話，該多好。」

這份專欄，他寫了二十多年，即使後來終於解封復出、即使後來一年拍13部電影、即使後來又做影帝一路輝煌，再忙再累，他都勤勤懇懇地寫，只為了報答當時朋友的滴水之恩。

這個妻子，他也愛了三十多年，即使身邊美女如雲，即使事業風雲變化，即使時光無情拂去了她如火容顏，只因為他每次看到她，就充滿柔情：這是給了我家庭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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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輝也有過緋聞，他在拍《新龍門客棧》時，被記者拍到和張曼玉共進晚餐。

他第一時間跟妻子解釋：是好多人一起去就餐的，但記者的圖片做了手腳，讓人誤解是他和張曼玉單獨外出吃飯。

江嘉年根本不介意，她跟張曼玉也很熟，她生產的時候，因為梁家輝在外地拍戲，是張曼玉在醫院陪她的，後來做了她兩個女兒的乾媽。

但梁家輝煩惱的是，這種報道對張曼玉的形象有影響，她那麼紅，又是單身，緋聞對她的殺傷力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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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江嘉年兩人約了張曼玉吃飯，透露了以後兩人減少來往的意思。在英國受教育長大的張小姐立刻就哭了，她想不通友情結束居然是因為這個理由。梁家輝夫婦立刻就釋然了：既然張曼玉更在乎友誼，避嫌反而侮辱了他們之間的友情。一直到現在，梁家輝夫婦依然是張曼玉在香港娛樂圈中為數不多的好友。

除此之外，梁家輝似乎與美女絕緣。

並不是他不解風情。只要看過電影《情人》的，就知道梁家輝的魅力，他甚至不需要用眉眼放電，他只要用沉靜和凝視，就能發射電波。

《情人》是貝爾托魯奇推薦梁家輝出演的，當時他被梁家輝拒絕了《末代皇帝》，卻對他念念不忘。聽說好友讓-雅克·阿諾要籌拍杜拉斯的這部小說，但找不到合適的男主角，就推薦了梁家輝。

因為這部電影，梁家輝風光無限。電影尺度很大，梁家輝在片中有很多裸露鏡頭，尤其有一個長鏡頭，一直專註於他的臀部。電影上映後，一些媒體贊他為「亞洲第一美臀」——梁家輝用演技和身體，打破了歐洲人對亞洲男人的看法。據說那段時間，歐洲和亞洲人的通婚比例上升了不少。

其實梁家輝本人並不喜歡那些奪人眼球的稱號，他對於電影存一種敬仰的姿態，並不覺得裸露是犧牲，也不喜歡因為這些標題偏差引導電影主題。但他也不會去抗議，事實上，除了原則性問題，他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從善如流、柔軟的人。

《情人》是江嘉年幫他接的電影，拍攝時，妻子也在現場，所以只要妻子沒有歧義，其他人的看法，他並不會較真地一一去辯駁。

又或者，經歷過大風大浪之後的梁家輝，深知除了生死之外，其他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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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的香港娛樂圈，很多有票房號召力的男明星，都曾被黑道拿槍逼著去拍過電影。梁家輝有三年時間，是一天假期都沒有的，每天都拍，最厲害的時候，一年拍了十三部電影。

所以那個時期的男明星，都有自己不願提起的爛片。時隔多年後，梁家輝曾說：是我們這代人毀了香港電影。

但他又能怎麼樣呢？據說當初梁家輝帶著江嘉年在越南拍《情人》時，曾被黑道押去菲律賓拍了另外一部電影，而江嘉年則被軟禁在當地。最後還是江嘉年說服了監視她的人，帶她去見幕後的黑社會頭目，與其進行了艱難的談判，梁家輝才得以順利返回香港。

江嘉年和電影，見證了梁家輝最落寞的時候，最輝煌的時候，最無奈的時候，這種血淚交織、相濡以沫的歲月沉澱的情感，遠比相貌、身材帶來的新鮮感，強烈得多，複雜得多，沉重得多。

並非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種情感的美好。

梁家輝在拍電影幾十年後，依然能保持對電影的新鮮、熱愛和尊敬。

1997年，梁家輝接拍電影《黑金》，他演一個台灣黑道大哥周朝先。他先是開始閱讀台灣當地的報紙和雜誌，在看了一米多高的資料後，他開始為周朝先寫了一份傳記，從這個人的喜好厭惡、生活習慣、思想變化等，一共10幾萬字。把導演麥當雄震住了：比我的劇本還長。

這種幫人物設計來龍去脈的習慣，他到現在還保持著。——他總記得小時候在電影院看電影時的心情：電影中出現的每一個人，我都想知道他是誰？他從哪裡來？他會愛上誰……

對於妻子，他也保持著這種新鮮、熱愛和尊敬。別人誇他是絕世好男人，他並不樂意：感情是兩個人共同維護的，為什麼不說我的妻子是絕世好女人呢？

而且，因為誇他是好男人，有時候總免不了說妻子「丑」——雖然妻子不介意這些，但他真的無法苟同。他可從來不覺得妻子丑。

世人找愛人時，如果過於糾結於美丑，那他其實並沒有感受到真正的愛情。

小王子說：我曾以為我的那朵玫瑰是獨一無二的，可後來發現，她原來不過是一朵最最平常的花罷了……但我的那朵玫瑰花，她是我澆灌的，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她身上的毛蟲是我除滅的，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詡。

因為她是我的玫瑰。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更重要。

世間美妙的女子那麼多，但只有江嘉年，是梁家輝澆灌的玫瑰，是安撫梁家輝的玫瑰。

世間的人，缺的不是玫瑰，而是發現這種美好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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