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到處拉仇恨的老魚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朝廷裁決，朝恩或不預者，輒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乎！」帝聞，不喜。——《新唐書·宦者下》

譯文：

朝廷的仲裁或者決定，魚朝恩有的沒有參與，就發怒道：「天下的事情怎麼可以不經過我？」皇帝聽聞，很不高興。

1

唐朝的太監很牛逼，連皇帝的生死都盡在掌握。

為什麼呢？就因為他們掌握了軍權，掌握了刀把子。

而開啟太監掌握中央衛戍部隊先河的，就是今天要說的魚朝恩魚公公，俗稱老魚，跟洛杉磯湖人的老魚費舍爾沒啥關係。

2

魚公公是三朝老太監，唐玄宗李隆基、唐肅宗李亨、唐代宗李豫，祖孫三代皇帝他都服侍過，資歷深厚，又因為救駕有功，所以權勢滔天。

但是魚公公不會做人，不但打壓武將，還要欺負文官，就算在皇帝面前也照樣飛揚跋扈，連面子上的恭敬也不願意裝，四處惹是非，四處拉仇恨。

有些人以德報怨，比如郭子儀，但有些人是睚眥必報的。

而魚公公這條老魚也最終死在了睚眥必報的宰相元載手上。

3

唐朝是盛世，曾經是誰不服就削誰，但是後來下坡路走得很厲害，連高原上的藏族人都曾經佔領過長安，而正是在這個背景下，魚朝恩從很牛逼到最牛逼。

公元763年10月，吐蕃軍隊逼近長安，由於告急軍報一直被隱瞞，等快要兵臨城下的時候，皇帝才發現身邊根本沒有幾個兵。

賦閑在家的一代名將郭子儀出馬，身邊只有20個騎兵，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皇帝要出逃，也總要有護駕的軍隊啊，這個時候，魚朝恩帶領一支軍隊突然出現，衛護著皇帝「戰略轉移」。

雖然後來郭子儀調集兵馬趕走了吐蕃人，但是功勞最大的還是魚公公。

以前魚朝恩只是地方部隊的監軍，或者是幾大軍區的聯合作戰總指揮，這次恰到好處的出現，讓他完成了從地方到中央，從部分到全局的跨越。

魚朝恩除了被封為御林軍總司令之外，還有一個職務——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這個職務基本上就是全國軍隊總監軍的意思，比國防部長還要厲害。

4

魚朝恩拉仇恨是一貫的，並不是發達了之後膨脹才導致的，本性如此。

公元758年，唐朝軍隊九大軍區合圍叛軍，魚朝恩擁有九路大軍的最高指揮權，我眾敵寡，麾下又有郭子儀、李光弼這樣的牛人，但是魚朝恩瞎指揮，導致「相州之敗」，老魚把責任往郭子儀身上一推三六九，害得郭子儀被一擼到底，魚朝恩啥事沒有。

公元760年，皇帝想啟用郭子儀，「為朝恩所間，事竟不行」。

公元762年，皇帝再次想請郭子儀出山，結果又遭魚朝恩「沮之而止」。

這次吐蕃人佔領長安，郭子儀總算露臉了，但最後的功勞還是魚朝恩最大。

更可恨的是，魚朝恩竟然聽信看風水的神棍，想斷絕郭家的官運，趁著兵荒馬亂，派人掘了郭子儀的祖墳。

要是這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這仇恨根本就沒法消解，但是郭子儀一切以國家穩定為重，並沒有追究，不愧是「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

魚朝恩起先也很擔心郭子儀發飆，但後來看看沒事，更加肆無忌憚了。

5

武將都可以踩，文官就不用說了。

魚朝恩先後被冊封為郡公、國公，除了堅決不放手的軍權之外，他還負責了教育、外交等多個部門的事務。

魚公公覺得文官都是軟柿子，經常在朝廷重大會議上，隨口胡說，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有一次，魚朝恩照例亂噴，說是軍隊的供應不足，你們這兩個宰相是怎麼當的？有人出來打抱不平，說，現在首都很太平，根本不需要那麼多軍隊，你這個總監軍瞎調度，才會導致供應不足。

魚朝恩一時無言以對，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正好接下來有個教育方面的會議，身為教育主管的魚朝恩要演講，他開始借題發揮，他的演講從「鼎折足，覆公餗」開始。

什麼意思呢？這句話出自《易經》，大致的意思就是「力不能勝任，必至敗事」，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矛頭直直指向兩位宰相。

在台下，宰相王縉怒容滿面，而另一宰相元載則沒啥反應。

但就是這個沒啥反應的元載卻最終要了老魚的命。

6

如果說，欺壓文武，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還罷了，但是魚朝恩不知天高地厚，完全忘記了自己家奴的身份，把仇恨拉到了皇帝那裡。

引文中，魚朝恩把自己的驕橫展露無遺，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裡，皇帝不生氣才怪。但是，老魚軍權在握，皇帝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真正促使唐代宗下決心收拾魚朝恩的是「紫衣事件」，這起事件記載在《太平廣記》上。

話說，魚朝恩有個養子，名叫魚令徽，年僅十四歲，小小年紀當上了公務員。因為魚朝恩的緣故，唐代宗特別賜了綠色的官袍，算是正式有品級了。

但是，小魚啥規矩也不懂，和高品級公務員爭路，回家還對老魚吐槽，你不是牛嗎？才給我弄個綠袍，盡給人欺負。

老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找到皇帝，為小魚要紫衣外加金腰帶。要知道紫衣是三品以上官員的服色，你一個小屁孩子穿紫衣，實在有些過分。

皇帝還沒說話，老魚就命令管服裝的人，直接捧來了紫衣，小魚立馬跪下向皇帝謝恩。

我還沒說意見呢，生米就煮成了熟飯，皇帝只好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很是憋屈。

6

皇帝心裡對魚朝恩的惡評越來越多，雖然儘力掩飾，但有時候還是會有流露。

皇帝的態度被宰相元載看在了眼裡，元載找了個機會，向皇帝提出請求——除掉老魚！

皇帝很是忌憚魚朝恩手裡的刀把子，囑咐元載小心小心再小心。

元載也不是個正人君子，陰起人來也是一把好手。

元載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是重金收買魚朝恩的兩個心腹，一個是老魚的護衛隊長，一個是老魚在軍隊里掌握實際軍權的親信。第二件是在軍官任命上大開方便之門，麻痹老魚的警惕之心。

魚朝恩並不是個二愣子，他起先也覺察到皇帝對自己的態度變化，警惕性很高，慢慢的看著平安無事，也就放心了。

萬事俱備，只缺一個時機。

7

公元770年三月初十，這天是傳統的寒食節。

按照慣例，皇帝請客大家一起嗨，嗨完之後，席終人散，各回各家。

但皇帝傳下一道聖旨，要魚朝恩留下議事。魚朝恩也沒多想，坐著小車去見皇帝。因為魚朝恩是個大胖子，行動不怎麼方便，皇帝特許他在皇宮裡坐四輪小車。

唐代宗一見到魚朝恩，劈頭蓋臉指責老魚圖謀不軌。魚朝恩短暫的驚愕之後，態度十分強硬，和皇帝展開口水戰。

皇帝可沒心情和他辯論，直接一揮手，魚朝恩的護衛隊長以及其他人一擁而上，把魚朝恩打翻在地，隨即勒死了他。

電光石火之間，老魚魂飛天外。

由於擔心魚朝恩的餘黨作亂，皇帝親自下詔，表明只誅首惡，其他人等一概不再追究。

一條老魚死後尚且讓皇帝小心翼翼，足見其生前是風頭強勁。

8

幹掉老魚的策劃者元載也沒有好下場。七年之後，元載因為貪污被殺。

元載這個大貪官也比較奇葩，抄家的時候，家裡居然有八百石胡椒，足足有四十多噸，這是要做胡椒生意嗎？

至於蒸蒸日上的太監事業，因為魚朝恩的倒下，也步入低潮期，一直到唐代宗的兒子唐德宗當政的時候，才重新進入牛市，而且幾乎一直牛到唐朝滅亡。

9

魚朝恩的故事告訴我們——

一個人，可以張揚，可以膨脹，可以不韜光養晦，可以不激流勇退，但必須時時刻刻記住自己的身份，除非，你有信心有能力有計劃改變自己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不管怎樣的情況，到處拉仇恨，都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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