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霜扣兒：精選詩歌五首

愛在天地間

中國之聲

降央卓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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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寶梵寺壁畫

青瓦有光否。秋雨落下，萬點珠子飛起

仰望的人接到細膩的小油漆

飛天啊，飛天啊，來仰望的人被瀝金擠粉

片片打下光，撤下我一身憂傷

我被撤下憂傷怎麼辦

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

——工筆在靈魂中

把我畫出

千年已是一日。我奔波已久的千年

衣袂飄飄路通大道

彎不彎腰都能遇上那個叫清澄的僧人

他打坐於壁畫的任意線條

打坐於任意一聲後來人的佛號

有笑微微——我叩不叩首，都能接近103個法身

我叩不叩首，都是一個來求緣的人

合掌而立——寶梵寺，我心裡念一下

濃墨重彩棲上口唇

不敢說出太多了，這世道如此之靜

這空間如此之清

諸事美妙如斯，彷彿一個柳梢，等到了月色

一個舊窗口等回了歸人

一個傷口，找到血痕

正次第，相與浮屠

想到觀音，當然想到凈土，我多恨此生

不是一個修行的人

打坐的功課給予了諸多深秋

我羞藏於一滴淺墨的道場

一朵浮雲也是千畝黃花

怎麼摘，我都在別處發芽

我看那空空無雲的天空

良田枯榮。我為男，為女，為撣落的塵土

我也想扣緊胸腔，堅定地再走一步

到飛揚的激流里去，到荒山的老廟裡去

失修的燭台流著陳年的紅淚，我敢不敢伸手摸住

前行人留下的悲愁與布衣上的蟲孔

我敢不敢手執草根，叩向無檻的門楣

過往穿風，心有山林

俗世落成心愿，我自己為成敗冠名

我大方地進入仙宮嶺，感恩湖，貼於骨肉

我大方地進入佛道融融，寬嚴融融，貼於骨肉

任意點滴都由此山的袍袖收起

我在冷暖交加之際，彎腰，點頭，不細數

掉了幾處魂靈的枝椏

雪雨不再，恩仇化人，讓我隨了膝蓋吧

起伏的憑空，疼出多少年懸而不難決的顫抖

瘦水人聲歇於墓穴港口

讓我拈花，寫泉，觀於緩緩

勾畫古今漁樵，問這些啞然無聲的親人

何謂故土異鄉？何謂生滅炎涼？

「我」這個概念剛一出口，就撞到了觀音山

我明白時，蝴蝶已見過滄海，飛花已撤出旅途

而求索，而泯滅，而煙霧，而凄楚，而我

正次第

相與浮屠

忍不住有，也忍不住無

找一個無雨之日，不許天哭

這個境界是飛行的，千山萬水在低處

我留下的泉水在眼中

我挑來的日出在頭頂

我自身就是高香

觀音山，你腳下的人，站著也是匍匐

我在你低處寫詩，一字一句消去粉紅

薄了，小了，象形塵埃

這時我是觀音山的人，我是發現翅膀又落回小花的人

我已孑然。我必孑然——大森林嘩嘩迴響

「揭帝，揭帝，波羅揭帝，波羅僧揭帝，菩提薩婆訶」

眾生穿過我，熱烈相擁

夕陽停在我的來路，他的面色是我遲來的百相

百相把我的彼岸擠滿

佛說，這是我春天的回聲

難免我瘦如柳條，揚不起歌哭

有多少回愛，是我百次叩首，有多少回怨是我百次虛無

我的血現出原始的水痕，划出六道

每一道都是尖銳的被磨蝕，凹下的被填平

死生無間斷啊，牽連出空相

——我與輪迴合一，我的骨剌告訴我

此疼永遠，肉體里另有青山

觀音山，你巍巍俯看

幾條煙痕升起禪音

我在那，忍不住有，也忍不住無

我終於回來

原始次生林在廣東活著，生機是我的期許

風愛梧桐？我念他一吹便是朝朝暮暮

光已來得太久，這致命的溫柔，你從未見過

我單薄的身體是紙杯，無法凝眸

無名的流水送給我一次抵萬次的空醉

我不醒來的執著，是抵抗命運的另一種凄美

天軟了。次生林在主觀上沉默，陣形參差

無人深入。意外的平生與我再世相逢

下墜，我們同夕陽一起疼痛吧

愛意在遺址里破碎

落地後的螻蟻有我童真的身體

我發現人間長滿海市蜃樓

信仰的因果搖晃起白紙，我生時她已生，我死時她不死

我被反覆磨蝕

縮小成供養或被供養的那粒粟米

——我終於回來

原始次生林的落葉多麼豐厚

我身披赤裸之光，在重生里永久消失

那滴凈水

已被眾生淹了很多年

曉嵐如煙。我是第一支被抽出

命運的竹籤

對於預測，我始終是被拷問者

佛像眾多啊，我擔心我被扔出的弧線只關乎溫飽

我擔心我一落地，施主就忘記自己

善惡幾何，鄉關哪裡

曉嵐如煙。秘密的燈影，虛弱，飄乎

明亮而又逼真，那裡走著我前世的鄉鄰

與就要逝去的親人

啊，我有多少種詞條，定義多少種餘生

像真的一樣，像假的一樣

我的制定被誰制定，不可自訣的人到處是

在祈盼面前，誰是更遙遠的背包客？我說

曉嵐如煙。最薄的一層拐進香火

我又說微漾

觀音的眼睛追蹤了我

暖意里有微涼。這並不突然

那滴凈水，已被眾生淹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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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總為無情傷

金色的輝煌

降央卓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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