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我們不做朋友了

成年人誰也不會找個彼此都有空的時機

認真坐在一起說

從今以後

我們不做朋友了

1

我在暮春的早晨看到你在班級微信群里說自己要結婚了，群里瞬間活躍起來，有人恭喜，有人起鬨。你們宿舍的姐妹在商量著奔過去給你做伴娘團。

從來不在群里說話的我，開口說了句恭喜。

你順勢發來電子請帖給我。新郎很帥氣，眉眼倒是和你有幾分夫妻相。怪不得人家常說，這世上總會有一個和你契合的人，等你遇到的時候就知道了。

往下翻到婚禮的日期，6月6日。

果然是這個時間。

你問我會去參加你的婚禮嗎？我不知道怎麼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好用笑來掩飾尷尬。我說，大紅包一定會到的。

一下子就沉默了。

過了半晌，你開口，你也趕緊找個男朋友吧，不要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我說，好。

對著你，我只能說好。也只能說好。畢竟我們不了解彼此的生活太久了，曾經的感情又容不下我們之間摻雜任何虛假的客套。

可心裡還是有一絲酸楚的，當年你說過以後結婚了，我會是你唯一的伴娘。誰先結婚，不用預定，另一個就必須是伴娘。

我們還商量過伴娘服用什麼款式。後來又都覺得伴娘服太丑了。你直接拍板定下以後一起結婚，不用伴娘。日子也是你挑的，6月6日，你覺得這樣子以後就會順遂。在這點上你偏執迷信，不接受一切反駁。

那時候，我們對一切長大後的未知都充滿著善意的期許，覺得這世上千好萬好都不如家人朋友好。兩個人之間做朋友雖然不像結婚那樣需要領證蓋戳，卻也是心底許下的默契，哪那麼容易就散了。

怎麼著也得10年，20年，一起結婚啦，生孩子啦，彼此的家庭也會因為這層關係有了交集。然後就能開開心心心安理得變老太太。倆老太太，帶著褶子，牽動滿臉笑紋，遙想當年蕩氣迴腸。

一想到可以在某一天面對這樣的溫暖的場景，就覺得要一直廝混到底啊。

那時候誰也沒想過，不過就是十年的光景，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我們卻不能坐在一起訴說我們如何如何。

2

我20歲之前戴過的唯一一枚戒指，是你送的，翡翠尾戒。我手細，套小指上太鬆了，所以直接取下套在了無名指上。你笑得花枝亂顫，說，以後就拿著這枚戒指去找你未來老公換婚戒吧。不過得找我把把關，畢竟你的第一枚戒指是我送的。只當你是我的人了。

那天我們剛剛高考結束，趁著成績還沒出來，就故作自己考得很棒的樣子，享受著狂風暴雨前的安寧時光。買了裙子，做了頭髮。你還傻兮兮對著路過的男生吹了個悶啞的口哨，開心到以為拿下了成人世界的入場票。

真好啊真開心啊真幸福啊，你站在那個有著大笨鐘的廣場上聽著鐘聲悶悶地敲了12下，連說了三個真字句。

當時想著怎麼著也得留個紀念吧，萬一大學沒能夠讀同一所學校，也不能重色輕友到只對著男生流口水，忘記自己有個絕佳好閨蜜。於是，就在街邊小店挑了那麼一對同款尾戒。

只是誰也沒料到，十年過去，我也還是沒有遇到願意為我戴上婚戒的人，還不小心把願意送我翡翠戒指的你弄丟了。

這些在當時的我們看來稀鬆平常的小事，如今想來，倒是都成了軟趴趴的紀念符，吸附在身上，帶來了成長，揮別了往事。

偶爾大家都會想到回一下頭，可還是會義無反顧往前走。

我們是怎麼走散的呢，大概就是在這義無反顧往前走的路途中，一個走了陽關道，另一個也走了陽關道，可陽關道和陽關道之間憑空多了一座獨木橋。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八卦起別人的感情來都好像是情感專家。可輪到自己，又本能得小心眼到可愛。左不過就是一些小事情，你嫉妒我對其他朋友比對你好。我討厭你說來說去說不完的男生甲乙丙丁，好像你的日常，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起初還是小小冷戰一下，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能言和，又能在電話里一團和氣。後來大家都忙，也沒多少心思抱著電話談天說地。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切換到了下一任。有一天你氣勢洶洶地打電話給我，質問我的QQ空間為什麼對你設置了許可權。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我早已不用QQ，大概是鎖了吧。

你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了下文。

過了幾天，你又打電話質問，語氣裡帶著點寥落。你說你的微博里都是和我不認識的人的合照，卻沒有和你的。

我當時在社團里忙，為得到去採訪院長的機會而欣喜。完全顧及不了你的情緒。匆匆忙忙掛了電話，和你說回聊。

你一直大大咧咧，心細敏感的人是我。所以每一次感情里的風吹草動，都是你來擺平，我負責坐享其成。

後來想想，這多少有點不公平。沒有誰規定了性格外放的人就不能受傷害，沒準還會受傷害多一些。

我更沒有想過，有一天你不想擺平這些感情的時候，我會手足無措。

3

我們之間通話越來越少。

偶爾我打給你，能聽到周圍一群人吵吵鬧鬧的雜音。你和朋友們去吃飯K歌喝酒。你的朋友們，我的朋友們，是沒有交集的朋友們。

有天晚上，你忽然打電話給我。坐在江邊，你說月亮很圓。然後就開始低聲哭泣。我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情。只好一遍遍問你怎麼了。

第二天是你生日，我買了蛋糕去你們學校找你。陪你過生日的，除了我，還有你的新任男友。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嘻嘻哈哈對我說笑，可那笑容再也沒有深到眼角。我想問問你是不是不快樂。可又不知道如何措辭。

那是我第一次，開始學著對你小心翼翼。

我回去之後，翻遍了你所有的社交軟體。發現我們確實很久沒有過合照。明明不是完全沒機會的，兩個城市也沒有遠到遙不可及，怎麼就能放任感情開始有距離呢？

是我們都長大了，還是其實性格都涼薄，誰也不想多走一步路。年少時的感情從來不苛求三觀相和，只是恰好遇到了，我們就做朋友。後來路途漫長，我們一路放縱，有人高歌，有人沉默，就總會不在一個頻道上，合不了彼此的拍子。

友情和愛情又那麼不一樣，愛情的斷裂有時候需要一個大轉折，需要分手。可友情里，倆人的失散都是溫吞無聲的。

成年人誰也不會找個彼此都有空的時機，認真坐在一起說，從今往後，我們不做朋友了。但大家其實都懂得，淡了就是淡了，你還是我心底那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為了你我依舊願意付出所有，可你不會再樂意找我付出了。

可你要相信，我也曾為這疏遠的感情嚎啕大哭，像小時候剛剛遇到說要做朋友的時候一樣認真。有時候，為朋友落的淚，比為戀人落的眼淚要難以承受。

畢竟，我們從來沒想過所謂分開。

只是成年後的人生，截然不同。時間把我們分開，沒有告別，卻已經告別。

那麼，6月6日，祝你新婚快樂。

我是沐溪

公眾號：金魚和小雛菊

新浪微博：@沐_溪

著有《人生只差好好靜度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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