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女兒早戀了？

1

周日帶澄澄在反斗城玩遊戲，兩個人興緻勃勃打地鼠笑得前仰後合之際，遇到了一個同班的小女生，小女生見到我的反應很有意思，一見面就告訴我：阿姨！你知道她在學校談戀愛嗎？

是和XXX嗎？我知道，但那不是戀愛，那只是她有個男同學好朋友而已。

澄澄咧了咧舌頭，繼續玩遊戲去了。

打完地鼠，夾完娃娃，我和澄澄毫無控制力地被一個賣手工冰棒的小店迷住了，一邊坐著啃冰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媽，什麼叫早戀？」

「就是過早的戀愛。」

「什麼叫過早？」

「嗯，就好像你在陽台種大蒜，春天種就會發芽，如果在冬天種就會die…」

「冬天種不是太早了，是太晚了。」

「呃，相對於還沒到來的春天就是太早了。」

「我現在應該連早戀都不算吧，我才8歲，連年輕都不算，算年幼。我姐算早戀嗎？」

「你姐滿18歲了，算戀愛。」

「戀愛不好嗎？為什麼學校里他們都笑話我和XXX做好朋友就是談戀愛呢？」

「你和別人做好朋友，都是因為覺得別人好，比如長得很帥啊學習很厲害啊很有勇氣啊，你不會因為這個人好醜好沒禮貌好討厭就和他做好朋友吧？戀愛也是一樣的，都是先看到別人好，想一起好。戀愛的感覺是很好的，不過就像你喜歡喝巧克力不喜歡喝我的咖啡一樣，有些味道要長大才會喜歡。」

「你和爸是戀愛嗎？你覺得爸很帥吧？」

「當然啦。帥到一點都不帥都覺得帥。」

對於這種成長問題，無論看過多少書，做過多少準備都是不夠的，就好像你為了備考押題一樣，押中的幾率遠遠小於押不中的。我也不知道我努力深入淺出打的比方小丫頭究竟懂了沒。

「媽，我種的大蒜現在還沒發芽，我是說直到今天為止。」

……

2

不過我想，我們這一代人，應該可以更光明磊落地和孩子們談愛情，談他們的身體，談在我們青春期幾乎從來都沒有光明正大地學習過的性知識了吧。

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講才是最合適的時機，就像我在上述話題里和澄澄提到的成年分界點：18歲。是不是18歲以後的戀愛就是合法的，之前的都應該被鄙視呢？

我們這一代人的父母，在我們念書的時候對於戀愛這件事簡直視如洪水猛獸，幾乎沒有父母師長會正面地講授愛情，性知識，總之在我的感覺里，這些都是很羞恥的事。念初中的時候我抱著瓊瑤的小說在窗邊看，不是為了看風景，是為了能及時聽到樓下父母回來的動靜，好趕緊把書塞到抽屜深處，換上一本習題冊。不過有次看得過於入迷，以致於換習題冊的時間過於倉促，一抽上來居然是本《倚天屠龍記》……那次失誤就好像地下黨全面暴露了一樣， 我不得不自己主動上繳了所有的瓊瑤和金庸，以示洗心革面……

但大學一畢業，就彷彿到了一個神奇的臨界點，幾乎所有的父母都好像變了一個人，拚命地鼓勵子女們早點戀愛結婚。

想想真是挺好笑的，家長們不知道有沒有想過，一個從來都不知道戀愛是什麼，甚至視戀愛為羞恥的人，憑什麼可以在一畢業後就可以咻地一下進入成熟的婚戀狀態啊？

但即便在被嚴防死守的青春期，女生們誰不曾在瓊瑤的書里發過青春夢。聽說男生們行動力比女生強得多，都是直接深夜翻出學校圍牆在小錄像房看錄像進行學習的……

3

等我做了媽，和大部分沒有培訓就上崗做了媽的媽們一樣，動不動就給各種負面新聞嚇了一跳，作為有女兒的媽，兒童被性侵的消息尤其容易引發恐懼。（隨著兒童被性侵問題越來越多地被曝光，發現男童受到傷害的危險程度也很高）

防止兒童被性侵是個複雜的解決方案，需要社會、政府、家庭在法制、公民教育等方面的全面進步。

但我好像有點明白我們的父母為什麼會對青春期萌動如臨大敵了。因為他們當然也沒有什麼機會得到正確的青春期教育，但他們深知如果一個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在青春期被傷害，不管是懵懂無知的初嘗禁果還是不幸被性侵，都將面臨一輩子的壓力，包括他們自己在內，都會認為這是一件羞恥的事。

做了父母后我當然能明白做父母是擔心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的心情。但我以為，這種羞恥的認定，才是我們在教育孩子保護自己上遇到的最大障礙。

前不久，年僅26歲的台灣女作家林奕含在寫完高度疑似自傳的小說後自殺，自殺的原因就是長期的抑鬱症，而抑鬱症的源頭是她從小在補習班被老師性侵。林奕含死後，她父母的一番言論我至今都難以理解，他們承認林奕含從小被補習班老師性侵（不是一次，是多年）的事實，但同時聲明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只希望不要有下一個受害者。

如果是偶發的性侵，可以說是不幸意外，但如果自己的女兒在長達多年裡都被補習班老師性侵而不知道，甚至在知道後居然說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責任，我認為林奕含的悲劇里她父母應該負上至少一大半的責任。

如果他們教過林奕含坦然面對自己的身體，並知道如果別人侵犯你的身體並不是你的羞恥，如果他們有真正注意過女兒的反應，我想一個女孩在遭遇這樣的遭遇後不可能若無其事。這樣讓人心痛的悲劇怎麼會上演了這麼多年。我幾乎可以肯定，林奕含的父母認為這是一件很羞恥的事，女兒被侵犯的事實甚至比那個侵犯了女兒的人更羞恥。

哪怕是現在的中國社會，早戀也是一件很難得到充分尊重和理解的事。對比成年後父母對孩子婚配的急迫，真是難怪很多年輕人說不相信愛情，因為這樣的教育下婚姻確實很像人生某個階段的義務。

我並不是早戀的支持者，但就好像同一批的種子總有發芽的先後一樣，總會有些孩子更早地開始體會戀愛的滋味。在我來看，尊重他們和給予必要的引導才是最重要的，而這種尊重和引導又是極為稀缺的，打壓和羞辱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為什麼說尊重是第一重要的呢？

每個人都會珍惜被珍惜的東西，尤其是父母珍惜的東西。如果父母對孩子的感情有充分的尊重，越珍而重之，孩子就會知道這個東西很貴重，越不會輕易浪費。就好比家裡有件很貴重的玉璧，一直放得好好的，忽然傾斜了馬上要掉下來，你是會小心地扶正還是會粗暴地一個飛腿踢過去企圖端平呢？你一個飛腿過去後告訴大家，這是我們家最貴重的東西。

誰信吶？

有人會說那些強烈阻攔的父母就是太珍惜孩子的未來才會這樣做。真正在意孩子感受的父母和更擔心孩子給自己丟臉的父母，當然是不一樣的。

羞辱是比打壓沉重得多的成長壓力。尤其是女孩子，不管是面對自己主動萌發的感情還是來自別人的惡意騷擾，都很容易成為被羞辱的一方。而羞辱帶來的壓力，足以讓遭到侵犯的孩子不知所措，更不敢求助。

成長中的身體和成長中的感情一樣，很私密，也很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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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意識之癢」作者原創文章，

有趣是一種天性。

寫吃喝玩樂，

寫朝九晚五中的細枝末節，

寫三餐一宿里的山川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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