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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末《拉烏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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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烏霍流

作者 | 童末

責編 | 許澤紅

選自《花城》2017年第3期「花城關注」欄目

童 末

1985年生於江蘇,現居北京。小說家、人類學家,曾出版童話集《故事們》。

中尉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鎮上的醫院裡。在他那患有慢性肺病、因為生產的辛勞而臉色蒼白的妻子的臂彎中,她像一個浸泡過的月亮,被自己分泌出的白色乳脂和淡黃黏液包著,躺在一塊褪色發皺的床單凹陷成的天空中,全身漲紅地號叫。在妻子的鼓勵下,他第一次觸摸了她:觸摸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那一年,他自己還幾乎只是個男孩。在遠離家鄉的汾河河谷的軍營中,他每日飽受失眠和思鄉之苦,這兩種苦楚又加重著彼此,分不清哪個先找上了他。經過漫長的等待,他終於當上了上尉,轉業回到家鄉。她已經兩歲了。

那時她已經學會了回憶。她向父親描繪那座軍營,松柏站在森嚴的堡壘里,像鋼槍戳入天空。空氣好像用舊了的布條,攪入那條渾黃的河。那裡和她後來出生的鎮子唯一相像的,是不分日夜飄在空中的煤灰。她想告訴父親這一切,卻只是像魚一樣吐出一些泡泡。她急得哭起來。父親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她看見父親的嘴唇也像魚張了又閉,發出難懂的聲音。他永遠不會知道她記得這一切:嬰兒能知道什麼呢。

記憶礦山在壘高,在它的最底層,在那座北方的軍營旁躺著另一副畫面:一條杏黃色毛線褲,小腿的位置綉著兩隻小鴨,紅色的喙隨著她的奔跑上下跳動。一個人怎麼能在跑步時看到自己的小腿呢?她後來想;但她同樣保存了它許多年。她用躺在床上的大段時間摩挲這兩個畫面。它們是她稀薄透明的記憶中結晶出的兩小粒礦石。那時,病魔還沒有掀起海浪。不久後的某一天開始,她一個月里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得躺在床上度過了。高燒是一段黑暗的隧道,她在昏迷中對自己垂危無力的生命保持著平靜的觀望。當她從另一頭鑽出時,她不得不出讓一部分意識,和記憶。海浪總在夜裡將她沖入另一個世界。有時她被沖走很久,幾乎一整夜,天亮時,她返回父母的卧室(他們後來在那裡架起了一個看護她的隔間),看見床邊站著那個祖母請來的女人。她注意到這個女人沒有影子。女人很多年前沿著水路來到鎮上,這個疍民的女兒,因為沒有陸地上的根而遊盪在鎮子的邊緣。但水給了她天賦。她能看見每個人的掌紋、血流和脈搏組成的河,灑落在他們身上的痣交織成星象,掛在河道上空。她握著無數人的秘密,其中之一是她自己的河正在逐漸乾涸。她看著面前這個五歲孩子的河,不發一言,在她床邊用雞蛋、銀針和紙符布陣,在正中點一簇火焰,抬起孩子的頭。火苗靜止的剎那,女人朝她的眼睛吹了一口氣,她的眼瞼瞬間沉重地垂下了。

在她漸漸恢復的頭兩天里,她總能看到那個魔術師。他從遠方來找她,帶著一件頗有重量的東西。他要親手把它交給她。出發前,為了輕裝上路,他變了個魔術,讓它先消失(到達)了。當他在此處現身時,他對她說:「只要我再變一次,它就出現了。」然而他的魔術失效了。他試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什麼也沒有。他在她房間各個角落翻找,「萬一它把自己藏起來了呢。」他來了一次又一次,卻總是用同樣的方式讓她失望。他是病魔的好心的雙胞胎弟弟,她想,來還給她他的哥哥取走的原屬於她的東西。只是他太笨拙了。

礦山沒入海水。藤蔓漸漸爬上坍塌的山石,開出淡紫色的花。淡紫色是血管,在她皮膚底下像隱蔽的小巷東躲西藏,消失在深處。針頭從血管中不停地滑出,好像她身體里有一種相斥的磁力。雪在醫院外下著,很厚了,冰凍的大地在腳下咯吱作響。她的兩隻手背在父親的軍襖改成的手套里高高隆起,裝滿藥水。……一個個日子泡在葯里。她仍能嘗到那苦味,它漫到舌尖,進入食物,她的夢,呼吸。傍晚,她翻轉身體,她的母親把一塊熱毛巾敷上她的臀部。每天晚上,母親都給她敷,揉,按壓,讓淤積的藥水散開。在檯燈製造的一小團光暈的外圍,母親偶爾會坐在黑暗中啜泣起來,任由毛巾在她皮膚上漸漸變涼。她聽見母親的肺隆隆作響。

總是在兩個季節的交界處,不管是以溫暖的假象誘惑人的早春,還是天空迅速抬高直至透明的秋天,病魔張開陷阱,在角落裡等待。她揮霍著短暫的自由,全然忘了病的滋味,很快又一頭栽進了陷阱。父親那時已經成了縣城上的公務員。有一天,他從書店給她帶回來兩本有插畫的精裝書。在她病癒的日子裡,他陪她坐在窗邊,教她認那兩本書里的字。她隨著父親在書頁上移動的手指,在他為她念誦的聲音匯成的河流的底部,潛水。她熱愛那些故事,蛙人,飛島國,石縫中的猴子,在迷宮的圍牆中寫信的俘虜,一夜又一夜給國王講故事的少女……當她從書上抬起眼睛,她感到這些死去已久的幽靈透過紙頁發出的喃喃私語變得那麼響亮,在那些字元的召喚下站在她的身旁。從第一天開始,她就更迷戀那些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的方塊字,勝過欣賞由黑白線條組成的精緻繁複的插畫。很快她就可以自己誦讀整本書。當她到達最後一頁,她毫不停頓地又回到第一頁,從第一個字重新開始。當海浪再一次把她衝出,一把將她推進一個變形的世界,留她一人在那裡和病中的痙攣和幻覺不停搏鬥時,她護衛著那些她可以倒背如流的字句——她為自己念誦,這聲音像一條錨拴住她,於是她也得到了它們的護衛,不會離開得太遠而永遠無法回來。她把故事串在一起,和腦中不停鋪展、變大、纏繞彼此的無數個線團對抗。它們就這樣連成了同一個故事。

白天,從她躺著的地方可以看到窗外的一小塊風景。泡桐樹遮擋了對面職工學校的女生宿舍,它的一角連著醫院的露台,護士和醫生在天氣好的日子裡會帶著鋁製的餐盒上去吃午飯,抽煙。發白的光線中,人影、植物、房屋的輪廓都顯得遙遠,透明,在自身的深處晃動、渙散……明亮在正午達到巔峰。那後來成為一天之中她最害怕的時刻。她感到漆黑的海浪正在發光的正午背後積蓄力量,一切將從最明亮的時刻開始不可遏止地墜落。她大張著嘴,沉重地呼吸,肺炎讓她和母親一樣胸中隆隆作響。天空越來越幽暗,低俯下來。她加快字元的編織,一點點鞏固自己的堡壘。黑暗之中,鎮子上方開始拱起越來越多明亮的方塊,絨黃,橘色,青紫,好像書頁在閃動。這些發亮的窗戶是她還不認識的新字眼,她試圖閱讀它們,讓它們加入,擴大她的工程的疆界。可在她認出它們之前,方塊一扇接一扇地熄滅了,人們將夜晚拱手讓給了夢境。他們如此不警覺,讓她感到不可思議。房門虛掩著,祖父在客廳咳嗽,窸窣走動,漸漸像一個陌生人。她撐開眼睛,竭力抗拒著睡神的到來——他的長袍被涌動的海浪掀開,那底下的東西讓她毛骨悚然。

接著,突然有一天,她退燒了,痊癒了,和病的到來一樣迅速。那是一個街道比屋裡先暖和起來的日子,她聽到清晨第一撥孩子在樓下職工家屬院里的歡笑聲。一個多月來,她第一次下床,走出房間。她推開大門,踏進另一重亮度。一陣暈眩,不過很快過去了。她的心臟有力地跳動著;她的眼眶清涼。在她面前是那截久違的樓梯,陽光正透過水泥花窗灑進樓道,在台階上落下一個小小的尖角。她跨過它,奔下樓梯,站在太陽下。一陣狂喜鞭打她的所有神經,驅使她奔跑起來。她甩動著四肢衝出了院子,身後的夥伴越來越遠。心臟驟然的猛跳,氣喘,發苦的舌苔,像衣服一件件掉了下來,這兒那兒的余痛和震蕩也轉瞬消失了,她脫開了自己。

她從沒跑得這樣快過。她讀過的書,終日陪伴她的字元,都被遺忘在了床邊。現在,她不再需要它們的護衛了。她跑啊跑,向躺在床上看見的那一小片風景的背後跑去。

現在,她是一名語言學博士。畢業後她工作了幾年,之後重返學校,繼續原先關於川滇黔地區苗語次方言分布的研究。整個暑期,她都在雲南參與世界少數民族語言研究院發起的瀕危語言考察項目。她負責的語言社區涵蓋兩個通婚的村子。這兩個村子的人稱自己「樹林苗」(Hmong Hangd Rongd),三十多年前,他們才從原始森林中遷出,把新的村子建在原來那片森林旁。和這裡大部分地區情形一樣,村裡只剩下老人和兒童。研究院已經找好了發音人,其中一位是上一代的孜能(Zid Nenb,「巫師」)。她的任務是給這幾位老人做錄音和錄像,輸入軟體,進行分析。為了照顧發音人的身體,加上農忙,每天她只能給一個人錄音兩小時左右。兩個月里,她一共錄得了733個辭彙,包括Swadesh的100詞,用國際音標記錄,涵蓋了之前學者提出的這個區域可能存在的所有聲母和韻母。那位孜能提供了許多專門的祭祀辭彙。就取得的資料來看,「樹林苗」的語言可以歸入第一土語的音系系統,並無太大獨特性。

不錄音的時候,通常是下午,她會去村裡的語言班幫忙,和項目組的其他成員一起,教當地孩子他們的本族語言。因為被劃為語言瀕危地區,代際之間的語言傳承受到嚴重挑戰。這部分工作同樣得到了專項撥款。夏天即將結束,導師發來的郵件通知了她下學期的助教工作。也是在這時,她心裡冒出了想再待一段時間的願望。過去,她從來沒想在任何地方久待過,任何地點都如同客棧,包括自某一刻起她對家鄉也是這種感覺。但她仍然在為離去做著準備。

出發的日子到了。她要從這個閉塞的山谷中翻兩座山——幾乎要走一天,到南面的縣城,第二天再搭巴士到省城的機場。前一個白天,她走到哪裡,身邊都圍著全村的孩子。到了夜裡,她沒有住學校,在其中一個女孩家過夜。跳蚤咬噬腳踝的陣癢喚醒了她,蒙蒙亮的天光中,下霧了,窗外昨天的山坳不見了。灰白霧氣一陣陣從窗口湧入,抽走她們留在草席上的體溫。窗外站著兩三個孩子在等她醒來。她不知道他們等了多久。

幾個孩子一路跟著她走到村口。她擺手讓他們回家,繼續獨自往前走。山路在霧氣中濕滑不堪,她笨拙地挪動著。一路上她如此專註於自己的行走和伴隨左右的散漫思緒,沒有注意到那幾個孩子一直默默跟著她。她已經多次見過他們如何穿著拖鞋在山路上如履平地,哪怕是下山時;在山中,他們的腳步永遠像鳥一樣輕。因此,直到幾個小時後,她好不容易登上第一座山頭,準備坐下休息片刻,她驚訝地看著那幾個孩子從草叢中現身了。最小的孩子大笑著撲進她懷裡,其餘幾個稍大的用漆黑的眼睛看著她,神情坦然而快樂。

霧氣消散,日光迸射。他們坐下,她把乾糧分給孩子們吃。她用當地話和他們聊天,她說得多,孩子們說得少。最後,她起身要走了。她讓孩子們往回走,這樣天黑前他們能到家。她讓每個孩子做下保證,不再跟著她繼續往前。

她的身影沒入了對面的山投下的陰影。她轉頭往山頂看去,孩子們靠攏在一起,向下方揮動著手臂,他們身體的邊緣和發亮的大氣接觸而毛茸茸的。隨著日光抽離,山谷漸漸沉入寂靜,空氣也變涼了。兩個月前她沿著同一條山路進的村,現在逆向而行,它卻顯得那麼陌生,漫長,她不記得前面有過這個拐彎,那片樹叢也像新出現的。腳下的谷底和四周的山頭都那麼遙遠,她像一隻爬蟲,在中間緩慢挪動。所幸只有一條路進出,和孩子分別時她確認過,不會有錯。過了臨界點之後,消失的力氣似乎又重新回來了。在山腰的一條岔道上,她拐進一個只有幾戶人家的村莊,再次詢問方向。走出村莊時,她望見孩子的身影仍然還在山頂。她繼續上路。一路上,她又回過幾次頭,他們還在,像被人遺忘在了天空下的一動不動的小雕像。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但確實是他們,她甚至彷彿還能看見他們衣服上的褶皺,記得起每一雙手的觸感。她心裡在滋生一種柔弱的低語般的情感,讓她對自己陌生,無所適從。她故意很長時間不回頭。

……昏暗統攝了山谷。月亮升上來了,梯田上的人和牛不見了,山澗,溪流,都沉默了。恍惚中,只有遠處一道徐徐上升的白煙表明時間仍在此處走動。她終於攀上了山頂。一陣莫名升起的期待敦促她轉回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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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在背後的黑暗中摸索,直到萬籟俱寂中跑出一個明亮如光線的聲音,像一串山中震出的飛石,像樹木濕漉漉的嗚咽,獸的低吼,雀仔啁啾,針腳從布匹的這面踩到那一面,倏地灌滿山谷,當中夾著時斷時續的人的呢喃。她隨著那細小飄忽的嗓音探向對面的山頂,孩子們所在的方向。就在那兒,聲音從那裡漫開,如一股透明柔軟的細繩拉長,向她過來了。它徑直注入了她。她抖動起來,手指,手臂,肩膀,直到五臟六腑——她全部的心神因為孩子的歌聲而不住地顫抖——在其中,她聽到了一種兩個月來她從沒聽過的東西——它的細節此刻纖毫畢現,似乎每個音都有其自身的重量和可見的輪廓,在她呼吸的範圍內轉動,起落,她的舌尖甚至嘗到了它們的味道。旋律的第二節出現了,語調重複著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確認。她試圖捕捉它的聲韻調的特點,音變類型,基本辭彙,等待著可辨認的部分出現……她失敗了。但很快地,她抓到了帶氣嗓音的一個新聲調,是罕見的古苗語聲母的一個齶化鼻音(她很快記起這個音如今只在泰國的綠苗中還保留著)。她一陣興奮。接下來,她留意到她未曾聽見任何西南官話的借詞,同時她捕捉到了大部分苗族支系在近幾代中消失的捲舌塞音與塞擦音的微弱分別,它出現了三次。幾個方向的事實合攏了起來,她不禁絞動雙手,舉向空中,好像這個動作能幫助她再次確認此刻剩下的唯一一種可能:這是一種之前沒有在川滇黔苗語中出現過的古苗語。

就這樣,她回到了村裡。她寫了封詳細的郵件嚮導師解釋了自己的滯留,她甚至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改變已經做過開題報告的博士論文主題。奇怪的是,對於那天在山裡聽到的,當時真切清楚得觸手可得,第二天她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有一種古老而迥異的印象仍在她的記憶中鮮活地跳動。

孩子們對她的回歸充滿熱忱。可每當她讓他們再唱一遍那首歌,讓他們教她「那個話」,孩子們卻總是模仿她念著「laib yab,laib yab(那個、那個)」,一鬨而散,好像她提出了一個十分荒謬的請求。有一次,她成功地讓和她親近的一個女孩說出了幾個詞。她在筆記本上快速地記下了發音,然後她重複其中一個詞的發音,問那女孩它的意思。那女孩似乎隨意地朝著遠處一指,她循著空中的軌跡望去:山?那女孩卻搖搖頭,指了指屋後的水塘。

她決定去拜訪孜能。他是她的發言人——那位老孜能的兒子。之前,她在老孜能家裡見過他一次。孜能是「能燒火的人」,他們都被認為是「相告」祖先的後人。幾年前,孜能接任了父親在村裡的工作。而在村裡人的口中,年輕的這位孜能比他的父親、祖父更有本事。人們也說,他將是最後一位孜能了。

孜能結婚後把房子蓋在政府幾年前修建卻很快廢棄的一座水塔旁。她到的時候,孜能正在燒飯。他撣著手從廚房走出來,和她一起坐在一塊黯淡的紅色燈芯絨布罩著的沙發上。她感到孜能已經知道她是誰、來做什麼。於是她直接問了最想問的問題。孜能對她所聽到的東西大為驚異。然而他也沒有對此多加解釋,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好像這不值一提。對她的許多問題,孜能只是簡短地回答「是」和「不是」,但最後,終於,他確認了這種語言的存在。她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進展。自第一次聽到孩子的歌唱以來,她終於放下了心。她還得知這種語言只在樹林苗的內部使用,它沒有名字,也從沒有像她這樣的人來做過研究。不難預測,這一個小小的苗族分支今後必定會消失,隨著最後一批老人離開這個世界,這種語言也將萎縮,甚至消亡。這或早或晚總會發生,她如此斷定,心中湧起新的急迫。孜能邀請她留下用晚飯。他們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在暗中用餐。逆光中,她看見檐下飛來一隻她從沒見過的鳥兒,它長著青色的喙,在細如牛毛的雨霧中扇動羽毛,和她一樣,等待著。她深吸一口氣,提起Swadesh的100辭彙表。加以解釋後,她便問孜能那種語言今天留下來的部分的規模,還有多少詞在使用。

「這取決於你。」

「這是什麼意思?」

孜能突然大笑起來。

「你們總是問『這什麼意思』『那什麼意思』,聽到幾個字眼就滿足了。那只是用一個說法替換另一個說法,就像用一盆水洗另一盆水。」

「這是一套成熟的研究方法。」她反駁道,「如果它行不通,就沒有辦法研究語言了。」

「不,」孜能直搖頭,「你要忘記辭彙表。沒有什麼辭彙表。」

「那還能怎麼做?」

她像老人一般憂心忡忡。孜能卻像孩子一樣咧嘴笑了。

「有許多方法。不過每個人只能用一種——自己的方法。」

……

【選讀完,全文刊載於《花城》201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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