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山河一世傾——《靈契同人》

一 祭祀

公元2018年，初夏。

楊柳生絮，芳菲未歇。

端木熙手持法杖，站在祭壇中間低聲吟唱，聲音微不可聞，但溫柔、寧靜的力量一如往昔。

「秦詩瑤，你都不去阻止嗎？你男人要掛了！」楊敬華握著落月劍，煩躁地走來走去。

「你以為我不想嗎？」秦詩瑤一把抓住晃個不停的楊敬華，「但他是端木熙，是陽冥司啊。」

楊敬華煩躁地揮開秦詩瑤的手，「啊，我不管了，我一定要阻止他。」

以神之名，祈己之心。

祭祀過半，端木熙站得筆直的身軀微微晃了晃。

端木熙暗自咬牙，繼續吟唱。

他感受到力量在流逝，隨身他的生命氣息，慢慢氤氳開來，然後消逝在天地間。

蒼茫，不可尋。

二 落月

「落月，你快出來，我知道你在看著。」落月劍出竅，鋒芒畢現。

落月劍上映出楊敬華的臉。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等不及了。」柔軟的聲音響起，劍芒中閃過一縷白髮。

楊敬華迫不及待地說：「我要同你做交易，作為曾經的陽冥司，你一定有辦法保證端木靈魂不滅。」

「我為何要幫你，如果端木熙死了，我便可替代你。」落月哂笑。

「那可以不一定，你知道端木已經完成縛魂陣，如果我不願意，你休想取代我。」楊敬華咬牙說道。

「呵，就那小鬼的縛魂陣，又能護你幾時？」落月忽然現身，緊緊地貼在楊敬華耳邊輕語。

「如果你不願意，就給老子等著瞧！」

「現在是你求我，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落月不滿，「和子誠比起來，你真是太差勁了。」

楊敬華閉眼沉思片刻，視死如歸般地望著落月。

「這兩年你一直嘗試控制我，但不都失敗了嗎？如果你答應我救端木，我就把靈魂交給你，怎麼樣？」

風起，草木生，污濁之氣隱去。

落月雙眼微睜，看著如此決絕的楊敬華，有剎那的恍惚。

「如果，我還要端木熙全部的靈力呢？」尾調輕揚，帶著不屑地語氣。

「絕對不行！端木是端木，我是我，我怎麼可能替他做決定。」楊敬華搖頭。

「你求我，就已經在為他做決定了。想好了嗎？」落月輕撫楊敬華的雙眼，裡面有他熟悉貪念的神色。

一般堅毅，一般信任。

三 契約

祭壇傳來的靈力，越來越磅礴、浩大。

祭祀快進入尾聲了。

端木熙，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

楊敬華低頭看著落月劍。

「我想替他做決定，就算他會恨我。」楊敬華呢喃，「端木熙，是我唯一留戀的存在。」

「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我只能做到不阻止你取得端木熙的靈力。」

「契約，成。」話落，無形的力量飄蕩在兩個靈魂之間。

與此同時。

祭祀即將結束，端木熙再也無法保持站姿，直直地往前倒下。

心念傳送。

瞬間，楊敬華出現在端木熙身邊，及時穩住了他。

「敬華……。」端木熙有氣無力地說。

無論端木熙受多重的傷，這還是楊敬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脆弱的樣子。

彷彿，一碰即碎。

端木熙面色蒼白，唇色全無，整個臉有種隱隱的虛無感。

形神俱滅。

不知為何，楊敬華腦中浮現了這四個字。

「端木熙，別恨我。」楊敬華緊緊抱著端木熙，在他耳畔重複，「拜託，別恨我。」

「嗯。」輕輕應聲，端木熙在楊敬華懷裡暈了過去。

但刻在靈魂里的吟唱，依舊在繼續，靈力從端木熙體內源源不斷傳出。

四 願成

陽冥司，通過祭祀平衡陽世的天脈地流，換山河一世安穩，風調雨順。

一切污濁之氣在吟唱中得到進化。

「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契約」，說完，落月便隱入端木熙的體內。

端木熙的雙眼依舊緊閉，力量的流逝不斷加速。

「落月，拜託了，千萬要成功。」楊敬華就這麼抱著端木熙，站在祭壇中間，陪著他完成最後的祭祀。

似乎時間緩慢流過，又似乎只是一瞬間，端木熙體內的靈力在祭祀完成的瞬間爆發，將方圓百里全部凈化。

這和祭祀的力量不同，那是溫和而包容，但這股力量霸道而不可抗拒。

強大。

令人生畏。

史上最強陽冥司的靈力。

端木熙，這就是你真正的力量嗎？

包括那股被封印著的強大靈力，也在如此強勁的衝擊下被破碎。

「楊敬華，就讓我好好看，未來的路你們怎麼走。」落月的聲音在楊敬華腦海中直接響起。

「落月，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別這麼神神秘秘的。」楊敬華感覺自己腦子卡殼了。

「楊敬華，你在磨磨唧唧什麼，快扶熙回去休息啊！」秦詩瑤終於受不了祭壇上一直摟抱著端木熙的楊敬華，憤怒地沖了上去：「你還要抱多久啊！我都沒這麼抱過端木熙，你給我注意點！」

「啊，什麼？不，不是的。」楊敬華聽到秦詩瑤的聲音，條件反射地放開了抱著端木熙的雙手。

但他的手離開的瞬間，一雙虛弱卻堅定的手扶上了他的肩膀：「敬華，帶我回房。」

楊敬華腦中一片空白，興奮地不知所措。

「笨蛋，還不快扶熙回房間。」秦詩瑤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這個關鍵時刻又脫線的影靈。

「哦，好。」

五 離開

「奶奶，我走了，您好好照顧自己。」端木熙收拾好行李，和端木家的人告別。

自從祭祀結束後，他的臻靈體質似乎慢慢改變了，體內靈力也越來越弱。他感覺這些靈力與其說是消失，不如說是沉眠。

他彷彿還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卻無法與它們進行任何溝通。

正因為如此，他慢慢的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但也因如此，他不得不卸下陽冥司的職責，端木家將在下次祭祀前，選出下一任合格的陽冥司。

似乎，他是第一個卸任的陽冥司。

「敬華，走吧。」端木熙鑽進車裡，準備離開。

「哇，我們這就離開端木家了？你怎麼會放棄，呃，陽冥司？」就算早就知道端木熙的決定，楊敬華還是覺得不可意思。

就像他唯一的留念是端木熙，端木熙的執著大概就是陽冥司了。

「沒什麼，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端木熙看著兩旁飛速倒退的樹木。

「那，你不生我氣了？」楊敬華不安地看著端木熙，以為他會和曾經一樣，冷著臉教訓他，雖然端木熙從未真正生他的氣，「先說好了，我也是為了救你，才答應落月那傢伙的條件。不過，你看你現在不是好好的，而且落月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就是，就是你犧牲那麼點靈力，你這麼天才，肯定很快就能解決了。」楊敬華閉著眼一口氣說完，都不敢看端木熙一樣。

端木熙無奈地望著楊敬華，說：「我沒怪你。」

楊敬華，我聽到你對落月說的話了：一個人，還能叫家嗎？連個家人都沒有。

不過是找到了存在的意義，端木熙看著一旁陷入糾結的楊敬華，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祭祀的時候，是他防備最弱的時候，所以被落月有機可乘。但落月身為初代陽冥司，自然也知曉，這是陽冥司最強大的時候。

毫不防備的靈力，也是包容、凈化一切的力量。

靈力相融的瞬間，兩人記憶交疊，曾經被染血的靈魂，就在祭壇上被洗涮乾淨。

這是落月的選擇。

端木熙看到那剎那，楊敬華在落月眼中變成了楊寧，曾經陪他煮雪溫酒的楊寧。

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

強大的靈力爆發，滌盪一切，也重鑄一切。

藉助端木熙畢生的靈力，時空逆轉，幻境成。

人生若只如初見，惟願落月初雪長醉不醒。

楊敬華見端木熙沒有責怪的意思，立馬補充道：「那說好了，這次的事就翻篇了，以後不準給我再提。」

「嗯。」端木熙微笑著閉眼休息。

楊敬華以為他累了，乖乖地閉嘴，安靜地看著端木熙。

六 一世傾

「大人，瑞雪兆豐年，又一年了。」楊寧端著暖好的酒，放在小桌上。

「是啊，又是一年了。春去冬來，子誠，謝謝你一直都在。」落月隨手甄一杯酒，愜意地靠在窗邊。

楊寧聽了，單膝跪在落月面前：「子誠生生世世皆願為大人，赴湯蹈火。」

「子誠，起來吧。」落月將酒杯推到子誠面前，「千載流年如夢，大夢一場亦是流年。」

「既然他人皆不知我意為何，皆想我入地獄，我又何必在意他人。」落月坐下，直直地看著楊寧，紫眸暖意蕩漾：「知我者，常伴我，足矣。」

人生只如初見，月落山河，從此一世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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