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行記‖在桃溪的深處做白日的夢

廊橋故事

在一座小小的廊橋上，我們坐下來

像身邊那個白頭髮老人一樣

打盹。聽鼾聲此起彼伏

白日的夢，拖著口水在笑

風從南邊過來，飄向陌生的北方

蜜蜂在桃溪河上追逐

並不遙遠的山巒是父親的臂彎

它闊大，用一輩子的沉默守護著村莊

我們醒來，睡眼惺忪

好像坐了一趟中途不停靠的慢車

穿過一片幽謐之地

那些先於我們到來的前人

已經在橋壁上寫下無數的故事

紅日，流水，明月和美酒夕陽

你看，兩條溪流擁抱在一起

青梅竹馬的孩子最後終於重逢

永安寺

問了好多人，都說不出有多少年了

自己去看，那塊石碑上

有荒蕪和宿命，有虔誠和良心

時間晦澀，偶爾露出尖牙利齒的本性

掛一盞長明的燈，度化踟躇的人

此處往西是荒野，有烏石橫亘

自在又孤獨

把前世和今生都掏出來

用修竹千桿換你清溪一曲

——永安

里嶺下

一堵蒼老的牆，掙扎著爬滿了青藤

它從容的樣子讓我羞愧

故事就從這個時候開始

一棵芭蕉樹恰好在這個時候鋪展

它要說出的過去，有無數的歡笑

無數的煙火和哭泣

所謂的山窮水復，所謂的柳暗花明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桐子花徒勞地開著

月光照見舊年的影子，多少人迷失于歸路

荒蕪的不過是一把沉睡的種子

泥土溫良，山深不知處

里嶺下，等待一場剝皮蝕骨的劇痛

滸溪的聲音

我沒有聽到犬吠

滸溪的水聲清冽，田野里

秧苗在看守著自己的世界

野豌豆爬滿了保昌寺的屋頂

木油桐把心事落在了草尖

無數離開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這是五月，將夏未夏時候

白鷺從水田裡現身，它們呼喊走失的同伴

那些總在夜裡夢見滸溪的人

他們的骨縫裡會長出一根柔韌的藤蔓

朝著故鄉的所在匍匐生長

山居歲月

這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填滿了山林的縫隙，光陰緩慢

桃花和雨水總是迷亂我們

溪水是前世流淌過來的預言

白雲是村莊寄給未來的情書

渴望以蟲鳴下酒

把山風扯下來做薄衫

在芭蕉葉上寫下某人的芳名

儲備足夠的力氣等待生命的嬗變

與另一個自己狹路相逢

回到黑夜，回到大地的母腹

最後從脈絡里逐漸消失，不見不散

石拱橋

它跨越了時間，背負起一座村莊

江山湧來，肅穆之光沉澱

水波濺濕了滸溪的兩岸

這是循環往複的世界，溪流之下

一些時間被遺忘，一些故事被埋藏

卵石上的菖蒲，是它多年的兄弟

倔強又良善，在早晨醒來

在溫柔的光中尋覓

仰望雲與雲握手的天空

聽雀鳥輕輕傳唱

「有美一人，宛如清揚」

在一棵桐子花下

總是在下雨的時候到來，山路的盡頭是山路

你想要說的我都明白，比如這長滿青苔的石橋

比如這一棟找不到主人的小木樓

流水聲一直在潺潺，美人靠已經不見美人

我就走在這無邊的氣息里，一個下午

多麼安靜。那些我曾遇到過的春天

沒有一聲讚歎，桐子花的心事

飛過了山崗。有人不斷離去

有人又匆匆而來，塵世的影子散淡

所有華美的外衣下面只剩一副醜陋的皮囊

在一棵桐子花下，那個熱淚盈眶的人

他需要一場酩酊大醉

(幾首新的，改了幾首前幾天的，都是桃溪的)

在小鎮，讀書寫字，走山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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